第2章

“大爷,”我的声音异常平稳,甚至带着点刻意的疑惑,“您不是常说您年轻时多么勇猛,一人能扛两袋大米上五楼都不喘气吗?这会儿怎么光动嘴皮子?您行您上啊。”

赵大爷那张布满褶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像是被当众狠狠抽了一耳光。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我这个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年轻会当众顶撞他,还把他以前吹的牛皮翻出来打他的脸。他枯树皮般的手指抖得厉害,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你……你这小子……贪生怕死!一点年轻人的血性都没有!搁我们以前……”

“搁您以前?”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目光扫过他脚上那双脏兮兮的布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搁您以前遛狗不牵绳,把小区孩子吓哭好几回,被物业找上门还撒泼打滚的时候?还是搁您以前为了省那几毛钱电费,偷接公共线路被电得差点过去的时候?您这品行,跟我讲血性?讲奉献?”

我字字句句都戳在他最见不得人的痛处上。周围原本慌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一道道复杂的目光聚焦在赵大爷身上,有鄙夷,有恍然大悟,甚至还有一丝快意。

赵大爷的脸由红转紫,再由紫转白,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血色。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气得浑身筛糠一样抖起来,眼看就要厥过去。

“呜——呜——呜——”

尖锐急促的消防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天籁,瞬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红蓝闪烁的警灯刺破混乱的烟尘,几辆巨大的消防车咆哮着在狭窄的居民区通道里艰难地刹住。车门“哐当”打开,身着厚重防护服、动作迅捷如猎豹的消防员们鱼贯而出,水带如同巨蟒般瞬间展开。

“让开!都退后!退到安全区!”沉稳有力的指挥声压下了一切嘈杂。

专业的救援力量到了。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身体却依旧僵硬地钉在原地,目光死死锁住五楼那扇被浓烟和火焰包裹的窗户。前世那撕心裂肺的灼痛感再次席卷而来,皮肤下的神经末梢仿佛还在尖叫。

消防员们动作快得惊人。高压水龙如同愤怒的银龙,狠狠撞向肆虐的火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大量蒸腾的白气。云梯车迅速升起,几名消防员顶着高温和浓烟,如同无畏的逆行者,破窗而入。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焦灼中一秒一秒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楼下的人群鸦雀无声,只有火焰的咆哮、水流的冲击、还有消防员之间短促有力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

“出来了!出来了!”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

我的心猛地一沉,又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恨意攥紧。

云梯缓缓降下。两名消防员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的人一动不动,身上盖着湿透的防火毯,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角,露出一张被熏得乌黑、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脸——柳如烟!

就在消防员调整担架准备抬上救护车的瞬间,一阵微风拂过,掀开了防火毯的一角。

时间仿佛凝固了。

她左半边脸颊暴露在刺眼的阳光下。从颧骨一直延伸到耳根和下颌,原本光洁细腻的皮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狰狞可怖的焦黑与赤红!皮肉翻卷、萎缩,像是被最恶毒的诅咒烙印过,呈现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融化后又凝固的蜡状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