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修白脸上的温柔面具似乎裂开了一条缝隙,闪过一丝被触怒的阴鸷,但很快被他用更深沉的愧疚掩盖过去:“蔓蔓!你在胡说什么?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在乎你的命!我当时是走不开……医生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可以冲我发脾气,别憋着伤了自己……”

他伸出手,想抚摸我的头发。

我像被毒蛇咬了般,猛地侧头躲开!动作牵扯到腹部的伤口,一阵剧痛让我瞬间脸色煞白,冷汗涔涔。沈修白的手僵在半空,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苏蔓,我知道这次是我们都没预料到的意外。”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但这不是你无理取闹、怀疑我感情的理由!沈家需要继承人,你也需要孩子巩固你的地位!好好养身体,其他的,不要胡思乱想。 等医生确定你可以出院了,我会安排车接你回家。”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种熟悉的、带着掌控意味的目光重新笼罩下来,“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听话。”

他甚至没有等我回答,转身便走,皮鞋的声音在走廊里渐行渐远,像敲在人心上的丧钟。

他看着我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温度。那是一种彻底撕开伪装的评估,像在评估一件昂贵但暂时丧失功能的工具。 他不在乎我的痛苦和质问,他在乎的只是我什么时候能“恢复功能”!那句“沈家需要继承人,你也需要孩子巩固你的地位”,彻底坐实了我心中那个最冰冷、最恶毒的猜想!

“巩固地位……”我咀嚼着这几个字,嘴里一片苦涩的血腥味。原来我沈太太看似光鲜的地位,竟如此脆弱不堪,需要靠一个替他人孕育的孩子来维系?!

巨大的失望和讽刺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更清晰的恨意。这恨意不再虚无缥缈,有了明确的指向——沈修白,周佩兰,沈万林,整个无情的沈家!还有那个死了都阴魂不散的施盈盈!

出院那天,我拒绝了沈家的车。只叫了老家的堂弟苏诚来接我。回到那栋冷得如同坟墓的别墅,张阿姨看着我欲言又止。家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保姆正在厨房忙碌。我上楼,走进那间梦魇开始的书房。《子宫租用协议》早已不见,那个古董柜也上了新的、更牢固的锁。一切痕迹都被精心抹去了?不,有些痕迹,已经刻在了骨头上。

我安静地休养,像个木偶,按照周佩兰安排的“顶级食补”吃着那些昂贵的、却味同嚼蜡的补品,做着沈家安排的专业理疗师上门做的复健。表面上,我似乎接受了现实,顺从了他们的安排。

只有我自己知道,每次独处时,看着镜中那个苍白瘦削、眼神却越来越冷冽的女人,我都在心底默默倒数。身体在一天天好转,那场几乎将我摧毁的手术和流产带来的虚弱感逐渐褪去。

在一个秋日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我看着手机相册里一张模糊的老照片——那是奶奶走之前,紧紧抓着我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坚韧:“蔓蔓,咱苏家的女子,脊梁骨要硬,被人打断了,爬也得自个儿接起来!”

心里的那个念头彻底成型。我需要筹码!一个足以撬动一切、玉石俱焚的筹码!被他们精心保存着的那枚受精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