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落不落,何时落,是树和风的事。风急风缓,扫起来难易,是天气的事。”
师兄看向我,目光澄澈:
“我的心、我的意,我的神,只在这份‘知道在扫落叶’的清明上。”
“不被落叶带跑,不被风势卷走,也不因想快点扫净而把自己变成一把绷紧的弓弦。”
“庭院自然要扫,落叶也自会来去,但守着这份知道‘在扫’‘在落叶’‘在起风’的虚空般、镜子一样的心 ——”
这次我懂了,我终于明白师兄在说什么了。
(他要买个镜子,要买个新镜子,我一会得去找师父要钱去。)
山门的石阶刚扫的差不多,日头已蹭蹭爬过山脊,明晃晃地悬在当空。
温暖的感觉开始从石板地面起来。后山小药圃的青叶子上,寒霜已经随着太阳的出现渐渐褪去。
“清玄,快来搭把手。”
师父从丹房抱出一摞蒙着细纱布的竹匾。匾里是前些日子阴干,但仍需日光曝晒彻底祛除潮气的草药:
切片的老山参、盘曲的野葛根、还有些初春采下的紫苑嫩茎。它们散发着一股混合着泥土、微涩药香和阴干植物特有闷涩气的气息。
我看着师父不紧不慢地翻着药材,忍不住问:
“师父,这几味草药的叶子很薄了,上午就晒得很蔫,是不是快可以收起来了?”
我指着一些看上去快干透的叶片。
师父没抬头,手里翻动着一根半干不湿的玉竹。
“心急不得。外头干了,里头那点‘湿寒气’还没晒透呢。现在就收,存不住,过两天准返潮长霉点。”
他拿起玉竹对着阳光看了看芯子,
“你看,这头还虚软着呢。得等,等日头慢慢咬到芯子里去。”
“师父,那我不是一直翻就行?我多翻翻,让它干快点。”
说着他就要动手去频繁翻动一匾药材。
师父轻轻按住他的手背,微微摇头:
“错了。药材不像柴禾,光靠火烧得旺。晒药讲究个‘透’字,要文火炖汤一样。翻,是让它均匀;但不能勤。你总去搅扰它,它自身的‘精气神儿’反而散得快,没法慢慢融成一个‘圆坨坨’。你得让它自个儿在日头下安安静静地收那点阳气。”
师父走到一筐晒得差不多的陈皮前,深吸了一口气。
“来,你来闻闻这个。”
清玄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一股浓郁的、带着阳光暖意的陈香扑面而来,比他之前闻到更醇厚、更饱满,而且不再有丝毫新鲜的辛刺感。
“师父,好香啊。”
师父拿起一小块干透、卷曲紧实的陈皮,轻轻一掰,发出脆响。
“对了。这才是滋味正浓,性子最纯的时候。外表的辛烈没了,里头藏的甜香才真正出来,而且经久不散。这时候收起来,放进罐子,它能存很多年,化痰行气的好东西。”
师父把陈皮放进一旁的陶罐。
“清玄啊,采药要辛苦,晒药要功夫。最难的不是动,是那份‘守得住’的安静。时候到了,该来的自然会来,你只要像伺候这些草药一样,不添乱,保证环境对头就行。”
“瞧。”
他指着阳光下安静的竹匾。
“没声响,不急切,但变化无时无刻不在里头发生呢。走吧,去把那些刚收上来的鲜黄精也摊开。药,要一批批来。功夫,也得一天天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