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懵了,呆呆地立在原地,歪着脑袋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翅膀,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鸟生的大困惑。它试探性地扑扇了两下,带起一阵清凉的风,这才如梦初醒般发出一声劫后余生的清唳,叼起滚落一旁的朱果,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大殿中央,躲到一根蟠龙金柱后面瑟瑟发抖去了。
“陛下神威!造化玄奇,一念枯荣!”侍立在御阶之下的天枢长老,须发皆白,一派仙风道骨,此刻却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布满皱纹的脸庞因狂热而微微泛红,朝着御座方向深深一揖到底,额头几乎要碰到冰冷的白玉地面。
“陛下神通,寰宇独尊!”殿内侍立的所有仙官神将,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动作整齐划一地轰然跪倒,山呼海啸般的颂扬声浪几乎要掀翻凌霄殿那高耸入云的穹顶。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指,指尖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温热感,仿佛刚才真的调动了某种力量。目光扫过下方跪倒一片的身影,在那只惊魂未定、缩在柱子后的仙鹤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焦糊味似乎还顽固地残留了一缕在空气里,混着浓郁的檀香,形成一种古怪的味道。我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天枢长老的头埋得更低了,身子伏在冰冷的玉砖上,像一块僵硬的石头。他身后,那位掌管仙宫库藏、向来以严肃古板著称的司宝天官,宽大的袍袖似乎在极其轻微地抖动,袍袖边缘一道细微的、被灼烧过的焦黑痕迹若隐若现。刚才仙鹤扑腾挣扎时,一点火星似乎溅到了他的袖口?速度倒是快,眨眼就扑灭了,连点烟都没冒。
我移开目光,重新投向殿外那片被金光渲染得无比辉煌壮丽的云海。那些响彻云霄的颂扬声浪,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晶壁,嗡嗡地震动着耳膜,却丝毫激不起心底半点波澜。神威?造化?一念枯荣?听着他们喊了快一百年了,耳朵都快磨出茧子。刚开始那会儿,听着这些奉承,心里还能冒出点“老子天下无敌”的得意泡泡,现在嘛……只剩下一种被架在火上烤的麻木。
穿越成仙帝,听起来是中了宇宙级的头彩。开局即巅峰,弹指灭星辰,挥手造乾坤,法力无边,权柄滔天。可这巅峰之上的风景,看久了,也就那么回事。没有对手,没有挑战,甚至连一个能平等说句话的人都没有。整个世界像是一个无比精致、设定完美的单机游戏,NPC们只会重复固定的赞美词和膜拜动作。所有的“强敌”在见到我本尊的瞬间,都会莫名其妙地自爆、反噬、或者干脆纳头便拜,流程乏味得令人昏昏欲睡。
那种无所不能的掌控感,起初令人迷醉,如今却像一层华丽沉重的枷锁。每次随手施展那些毁天灭地的“神通”后,身体深处总会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仿佛力量被凭空抽走,又仿佛……那力量从未真正属于自己?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摁了回去。仙帝之躯,万法之源,怎么会不属于自己?一定是无敌太久,闲出幻觉了。
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几乎要陷进那宽大得离谱的御座里。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大殿。嗯?那根支撑着东侧殿顶的巨大蟠龙金柱,靠近基座的地方,怎么有一小块剥落的金漆?指甲盖大小,在一片耀眼的金色中显得格外突兀,露出底下灰扑扑的石质内芯。奇怪,上次看还没有……是哪个仙官打扫时不小心蹭掉的?回头得让司造殿的仙匠来补一补,看着实在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