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带着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敲打着寰宇集团总部大楼顶层会议室的落地窗，留下蜿蜒扭曲的水痕。室内暖气充足，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而耀眼，却驱不散长条形会议桌两端弥漫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硝烟味。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陆总，”苏念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像一把薄而锋利的冰刃，轻易划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微微向前倾身，黑色的职业套装衬得她肤色愈发冷白，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下，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此刻正燃着两簇冰冷的火焰，直直射向长桌主位上的男人。“寰宇地产提供的所谓‘安置方案’，补偿标准远低于市场均价，置换房位置偏远且配套设施匮乏，甚至连基本的产权过渡保障条款都模糊不清！您告诉我，让这些为城市发展让路、为寰宇利润贡献了土地的老街坊们，如何安身立命？如何心甘情愿地签字？”
她修长的手指“啪”地一声，将一份厚厚的文件精准地推到会议桌中央，纸张边缘锋利得像能割伤人。
“这是第三方评估机构出具的、基于当前同地段商品房均价和拆迁户实际损失的详细报告，以及我们走访的七十三户居民联名签署的诉求书！事实胜于雄辩！寰宇若执意以这份明显有失公允的方案推进南城老街项目…”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陆沉舟身后几位脸色难看的寰宇高管，最后重新定格在陆沉舟那张俊美却毫无表情的脸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代表全体被拆迁人明确表态：拒绝签字！并将依法提起集体诉讼！我们奉陪到底！”
最后四个字，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在偌大的会议室里激起无声的回响。几位寰宇高管交换着不安的眼神，有人下意识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那个始终沉默的男人身上。
陆沉舟。
寰宇集团的掌舵人，这座城市财富与权力的象征。他靠在宽大的黑色真皮椅里，姿态看似放松，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窗外的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浸在阴影里，一半映着冷光，如同精心雕琢的大理石像，完美，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冰冷。
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得如同寒潭的眼眸，静静地、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压迫感，看着苏念。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毫不妥协的锐利光芒，看着她为了那些他眼中“微不足道”的升斗小民，倾尽全力、寸土不让的姿态。
会议室里只剩下雨水敲打玻璃的单调声响，以及压抑的呼吸声。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终于，在苏念那番铿锵有力的宣言余音彻底消散之后，陆沉舟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极浅，转瞬即逝，没有丝毫温度，反而透着一股冰封般的嘲讽。
他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地刺向苏念：“苏律师。”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大提琴的弦音，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空气的冷冽，“口才不错，煽动性也很强。”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随意地交叠放在光洁的桌面上，那是一个极具掌控感的姿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