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刃，“你所谓的‘事实’，有多少是基于法律条文和契约精神？又有多少是掺杂了个人情绪和…不切实际的道义绑架？”
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苏念推过来的那份文件，动作轻蔑得像是在拂去一粒尘埃。
“寰宇的方案，是在合法合规的框架内，经过反复测算和优化的结果。市场均价？南城老街那块地，在寰宇接手规划之前，是什么价值，苏律师心里没数吗？产权过渡？方案里写得清清楚楚，寰宇会负责到底。至于位置…”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牢牢锁住苏念，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城市发展有它的重心和轨迹，不是围着某个人的情怀打转。苏律师是专业的法律人，应该明白，在商言商，在法言法。用情怀和煽动来模糊法律和契约的边界…”
他微微摇了摇头，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未免太过幼稚，也太过…自以为是了。”
“砰！”苏念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混合着被轻视的怒火直冲头顶！幼稚？自以为是？他竟敢如此轻描淡写地否定她和她团队日夜奋战的心血！否定那些老街坊们赖以生存的最后诉求！
她几乎要拍案而起，用更激烈的言辞反击回去！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她。这里是寰宇的主场，她不能失态。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挺直脊背，毫不退缩地迎上陆沉舟冰冷的目光，声音因为强压情绪而微微发颤，却依旧清晰：
“陆总高论！情怀或许不值钱，但人心和公道，无价！法律存在的意义，从来不仅仅是冰冷的条文，更是为了守护人心所向的公道！如果寰宇执意用所谓的‘合法合规’来掩盖实质的不公，那么，”她猛地站起身，黑色西装外套的线条利落而决绝，“法庭上见！我们有的是时间和精力，陪寰宇好好‘在法言法’！”
说完，她不再看陆沉舟一眼，也懒得理会寰宇高管们各异的脸色，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文件和笔记本电脑，转身，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绝的回响，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会议室。
直到那抹纤细却挺直如青竹的背影消失在会议室门口，陆沉舟才缓缓收回目光。他脸上那层冰冷的面具依旧纹丝不动，只是交叠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捻动了一下。
“苏念…” 他在心底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舌尖仿佛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气。这个女人，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又臭又硬，像块茅坑里的石头。每一次交锋，都让他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却又被对方暗藏的尖刺扎到的憋闷感。
不过…想到今晚在老宅的“家宴”，陆沉舟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那场交易…那个名为“苏晚晚”的契约妻子…和眼前这个在法庭上锋芒毕露、寸土不让的苏念…真是…讽刺得令人发笑。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位于城西半山、闹中取静的陆家老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种与世隔绝般的沉寂。厚重的铁艺大门缓缓打开，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慕尚悄无声息地滑入庭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