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害羞啊?"陆光直接卷起自己的裤管,露出金属假肢的连接处,"看,我的更吓人。但这就是现在的我,不接受还能怎样?哭一辈子?"
许星辰看着男孩假肢与皮肉连接处的那圈疤痕,心头一震。她慢慢拉起右腿的裤管,露出自己手术后的膝盖——肿胀未消,疤痕狰狞,早已不复当年在舞台上时光洁完美的样子。
"挺酷的嘛!"陆光评价道,"像战士的勋章。"
许星辰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男孩。他小麦色的脸庞上洒着几粒雀斑,眼睛亮得惊人,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带着舞蹈般的肢体动作,整个人像一团跳跃的火焰。
"你多大了?"她突然问。
"十九。"陆光回答,"本来要去参加亚洲街舞大赛的,结果..."他拍了拍假肢,"不过没关系,明年我可以参加残障组!"
许星辰无法理解他的乐观:"你就这么...接受了?"
"当然不。"陆光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我哭了整整两周,把病房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但有一天我意识到,要么继续当个废物,要么想办法重新跳舞。"他耸耸肩,"我选了后者。"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许星辰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松动了一角。
"给我看看真正的芭蕾吧。"陆光突然说,"就一个动作也行。"
许星辰摇头:"我站都站不起来。"
"坐着也行啊!"陆光指着她的手,"那些手部动作超美的,我在视频里看到了。"
许星辰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手臂。即使坐在轮椅上,多年的训练也让她的手臂动作优雅至极。她做了个简单的"天鹅之死"手部动作,指尖到手腕的曲线如同真正的天鹅颈项。
陆光看得入迷:"太神奇了!就像...就像诗歌一样。"
许星辰放下手臂,突然感到一阵鼻酸。她有多久没做任何舞蹈动作了?三个月来,她刻意避开一切与舞蹈有关的记忆,仿佛那是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我们合作吧!"陆光突然宣布。
"什么?"
"你教我芭蕾的基本动作,我教你街舞的节奏感。"陆光兴奋地说,"我们可以创造一种全新的舞蹈!"
许星辰摇头:"这太荒谬了。"
"为什么?因为芭蕾是高雅艺术,街舞是街头小混混的把戏?"陆光模仿着她可能使用的傲慢语气。
许星辰有些恼火:"因为我的腿根本不能跳舞了!"
"那就用手、用上半身、用你能用的任何部位!"陆光的声音突然提高,"舞蹈难道只是关于腿吗?"
许星辰哑口无言。她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场现代舞表演,舞者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地上,仅用上半身就演绎出震撼人心的故事。
"想想看,"陆光的声音柔和下来,"如果我们能创造出一种适合各种身体状况的人跳的舞蹈,该多酷啊!"
许星辰看着男孩闪闪发光的眼睛,感到一种久违的悸动——那是创作欲,是艺术探索的冲动,是她以为永远失去的东西。
"我...考虑考虑。"她最终说道,这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大让步。
陆光咧嘴笑了:"太棒了!明天这个时候,我在花园等你。"他做了个夸张的芭蕾鞠躬,结果差点又摔倒,逗得许星辰忍不住轻笑出声。
回病房的路上,许星辰感到一种奇怪的轻松。经过走廊的全身镜时,她第一次停下轮椅,正视镜中的自己。那个憔悴的女人依然让她感到陌生,但镜中人的眼神似乎不再那么死气沉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