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程志强盯着手机银行APP上那个刺眼的数字——152,647元，感觉一阵眩晕。这是他三张信用卡叠加起来的欠款总额，而最低还款额已经超出了他这个月的工资。窗外，五月的阳光明媚得刺眼，照在他租住的这间不到四十平米的老旧公寓里，将墙上的霉斑照得无所遁形。
"又到还款日了..."程志强揉了揉太阳穴，指间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42岁的他，额头上的皱纹比同龄人要深得多，两鬓也过早地泛起了灰白。他掐灭烟头，拿起桌上已经凉透的泡面，机械地往嘴里送。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程志强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程先生您好，这里是XX银行信用卡中心。您的账户已逾期15天，若今日下午4点前未能偿还最低还款额8,632元，我们将不得不采取进一步措施..."
"我知道，我知道，"程志强打断对方，"我正在筹钱，今天一定还上。"
挂断电话，程志强苦笑。筹钱？向谁筹？老家的母亲靠着微薄的退休金生活，女儿上大学正需要钱，妻子...前妻李雯早在三年前就因为他"没出息"离他而去。朋友圈里，能借的都借遍了，现在连过年群发的拜年信息都没人回他。
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半，程志强匆忙套上那件已经穿了五年的藏青色西装——袖口有些磨损，但这是他最体面的一套了。他抓起公文包，里面装满了医疗器械的宣传册和样品。作为"康健医疗"公司的销售代表，程志强已经在这个岗位挣扎了八年，收入却一年不如一年。
挤进早高峰的地铁，程志强被夹在人群中，闻着各种体味、香水味和早餐味的混合气息。手机又响了，是公司主管刘明的微信："老程，上个月业绩又是垫底，今天晨会你最好有个解释。"
程志强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只回了一个"好的"。解释什么？解释现在医院采购都要走招标，小销售根本插不上手？解释那些年轻医生更愿意跟漂亮的女销售打交道？还是解释他这把年纪已经拉不下脸来陪客户喝酒到凌晨？
公司的晨会一如既往地令人窒息。28岁的刘明站在投影前，用激光笔指着销售排行榜最下面的名字，语气轻蔑："程哥，连续三个月了，公司不是养老院。下个月再这样，HR会找你谈话。"
会议室里几个年轻同事交换着眼色，有人小声嗤笑。程志强感觉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却只能点头："我会努力的。"
午休时间，程志强躲在公司楼后的吸烟区，一根接一根地抽。手机银行又发来催款短信，他烦躁地划掉通知，却看到女儿程小雨的微信："爸，学校要交下学期的教材费，1200元..."
程志强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爸爸明天转给你。"他打开支付宝，查看所有账户余额加起来也不过三千出头。还信用卡最低还款额后，连女儿的教材费都不够。
"得想个办法..."程志强喃喃自语。他想起上周听说的一个"快速来钱"的门路——帮人代购海外奢侈品逃税。风险很大，但来钱快。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他压下去。万一出事，女儿怎么办？
下午，程志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去拜访一家私立医院。接待他的是采购部主任，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