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愣了下。东日乡的老茶园在半山腰,路不好走,除了本地人,很少有人知道。“你怎么去的?”

“十几年前跟我爸去的,那时候路还是泥巴的,骑摩托上去差点摔了。”后面跟了个笑脸表情。

黄素素忍不住笑了。她想起小时候,雨天上学要穿胶鞋,裤脚卷到膝盖,走一步溅一腿泥。那时候全乡就一条主路,到了九派镇才有柏油马路。

“你哪年的?”她问。

“74的,你呢?”

“78。”

“那你比我低四届,我毕业那年你刚上初一吧?”刘峰发来个惊讶的表情,“说不定在学校见过,我那时候总去操场打篮球。”

黄素素的心轻轻跳了一下。她初一那年,确实总在课间趴在走廊栏杆上,看操场上那群打球的高年级男生。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晒得短短的,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可能吧,记不清了。”她回,把最后一颗草莓塞进嘴里。

第三章 红军县的雨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断断续续地聊。刘峰说他在普洱种茶,基地在半山腰,雨季天天下雨,茶叶长得快,但摘起来费劲。黄素素说她在东莞的电子厂做行政,车间里的机器声吵得人头疼,只有午休时能靠着窗透透气。

“你们县医院门口的那家炒粉摊,还在吗?”这天晚上,刘峰突然问。

黄素素正在给儿子发微信,看到消息停下了。县医院门口的炒粉摊,摊主是对老夫妻,炒粉时总放很多蒜末,香气能飘到街对面的中学。她读初三那年,晚自习下课总去买一份,加个鸡蛋,坐在摊边的小马扎上吃。

“早没了,”她回,“前几年县城改造,老摊子都搬了。”

“可惜了,”刘峰发来个叹气的表情,“我离婚那年回了趟老家,特意去找,没找着。那时候我爸住院,我天天在医院守着,就盼着晚上去吃碗炒粉。”

黄素素沉默了。她离婚那年,也是天天下雨。儿子刚上高中,住学校,她一个人收拾房子,把前夫的东西装进纸箱,搬到楼下的垃圾桶旁。雨打在纸箱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像谁在低声哭。

“你们九派镇的老电影院,还在吗?”她问。

“早拆了,盖成超市了。”刘峰回,“小时候学校组织看电影,都去那。我记得有次放《地道战》,你是不是也去看过?”

黄素素笑了。她确实去看过,坐在最后一排,旁边的男生总踢她的凳子。散场时人多,她被挤得差点摔倒,是个高年级男生扶了她一把,个子很高,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

“可能吧。”她回,窗外的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

第四章 儿子的电话

儿子周明轩的电话打来时,黄素素正和刘峰聊到老家的茶。刘峰说红军县的野茶味道最正,就是采摘难,要爬到悬崖上,他去年去采过一次,差点摔下去。

“妈,周末有空吗?我同事说东莞有个新开的植物园,我们一起去?”明轩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的朝气。

“周末要加班,下次吧。”黄素素说,心里有点酸。她已经三个月没见过儿子了,上次视频,发现他瘦了点,下巴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