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一样。”温砚的声音压得很低,盯着那点冰屑般的结晶,眼神锐利得像最细的绣花针,能穿透迷雾,“王德海身上的,是配好的‘醉梦散’用剩下的渣滓废料,不值钱的东西。孙茂指甲里的这个……”他拿起一根最细的银针,蘸了点特制药水,极其小心地轻轻触碰那些结晶。

结晶没有变色,却在冰冷光滑的针尖上留下一点极其细微的、冰凉的白色粉末感,那凉意仿佛能顺着针尖直透骨髓!“是原料!还没配进去的‘玉髓粉’!最核心的东西!”

“玉髓粉?”裴野屏住呼吸,感觉心脏被一只冰冷滑腻的手狠狠攥住了,几乎停止跳动。

“对,醉梦散最核心也最稀罕的原料,”温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压抑的激动,像发现猎物的猎人,“但更关键的是这成色……冰凉刺骨,纯净得像高山初雪,没有一丝杂质。我翻遍古籍孤本,”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本边角磨破、纸页发黄的手札,哗啦啦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行模糊的蝇头小楷,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寒玉矿脉,伴生冰髓,性极寒,触之如握霜雪,遇银不显其色,唯遇‘蓝星草汁’所化药水,方析晶粒…其地,深锁禁苑,非诏不得入…”

就在这时,殓房那扇沉重的、吱呀作响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昭阳公主李昭像只受惊的小鹿,飞快地闪身进来,反手将门掩上大半,小脸绷得紧紧的,挥手让跟着的内侍退得远远的,不许靠近。

她快步走到两人跟前,胸口微微起伏,气息有些不稳,环佩叮当乱响,显是跑得急了:“王德海死了?我刚在父皇那儿……偷听到点话头儿,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小脸有些发白。

“听到什么?”裴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声问,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李昭被他抓得胳膊一痛,也顾不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明显的颤音,凑近两人:“父皇跟刘公公(掌印太监)说话,声音不大,但我听见了!父皇说…‘醉梦散’的事到此为止!尾巴必须剁得干干净净!还说…‘寒玉洞’那边,以后除了刘公公你亲自去打理,旁人一律不准靠近!钥匙收好!贴身放着!千万不能出半点差错!”她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惶,“那个‘洞’…是不是…是不是你们说的矿?”

寒玉洞!冰髓!钥匙!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窒息、足以碾碎一切的恐怖真相:真正的毒源,就在那深宫禁苑的最深处!那森严壁垒之后!能接触到那地方的人,屈指可数!而十年前,负责最终结案、将震动朝野的“漕银案”盖棺定论、平息风波的钦差大臣,正是当时还是皇子、如今端坐龙椅的——当今圣上!

裴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嗖”地直冲头顶!瞬间四肢百骸都冻僵了!血液都仿佛凝固!他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冰凉的刀柄上,那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稍微回了点神,找回一丝活人的知觉。

温砚则死死盯着手札上关于冰髓的描述,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那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逼近终极谜底时,混杂着巨大兴奋感与沉重如山的压迫感的生理反应!真相的轮廓,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令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