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心头那根一直绷着的刺猛地狠狠扎了进去!疼得他一个激灵!他一把夺过馒头,狠狠咬了一大口,腮帮子用力嚼动着,像在嚼仇人的肉:“操!合着是拉出来顶缸的替死鬼?!真他妈会玩!”
温砚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收回银针,小心地放回特制的皮套里。他转过身,目光投向宫城深处那片被月光照不透的、浓重如墨的阴影。那里面,仿佛一直有双冰冷、嘲弄的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场精心编排、拙劣收场的闹剧。
一股寒意顺着裴野的脊梁骨“嗖”地爬上来,让他后颈发凉。这潭水,比他想的深得多,也黑得多。
5 寒玉深藏
王德海在刑部那阴冷潮湿、终年不见天日的大牢里“死”了。狱卒报上来,说是用裤腰带把自己挂栅栏上了,畏罪自杀,天衣无缝,合情合理。报告写得滴水不漏。
裴野接到那张薄薄的、带着监狱霉味的纸条时,正和温砚在殓房那股浓得化不开、能熏死苍蝇的药水味和若有若无的尸气里,重新查验孙茂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他捏着纸条,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像有两簇压抑的暗火在疯狂燃烧,几乎要喷出来。
温砚只是停下手里的锋利小刮刀,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慢慢擦着沾了药水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指腹用力,擦得有些发红,仿佛要擦掉什么看不见的污秽。
“死了?”温砚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刮什么风。
“嗯,‘上吊’了。”裴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把纸条狠狠揉成一团,像对待仇人一样,猛地砸进旁边泡着生锈器械的脏水盆里。纸团迅速洇开,墨迹晕染成一团丑陋的、不断扩散的污迹。“死得真他妈是时候!死无对证!干净利索!好手段!” 他声音里淬着冰渣,带着刻骨的寒意。
温砚沉默了片刻,像是早已预料。他重新拿起那把锋利的小刮刀,俯下身,小心翼翼、屏息凝神地刮取孙茂指甲缝深处残留的一点点极其微小的粉末——那是之前被忽略的、最容易藏污纳垢的死角。
“王德海是颗弃子。他身上的残留,是故意留下的破绽,指向赵廷,也……指向御药房,想把火引过去,烧得干干净净,不留后患。”他把刮下的那点几乎看不见的粉末,用刀尖极其小心地拨进一个掌心大小、内壁雪白的精巧瓷碟里。又拿出之前验王德海时收集的那点微末,放在另一个瓷碟里进行对比。两个碟子并排放在昏暗的光线下。
“看出啥名堂了?”裴野凑过去,鼻尖几乎要碰到温砚微凉的肩头布料,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苦的药草气息,此刻混合着殓房的味道,有些刺鼻。
温砚没说话,拿起一个装着淡蓝色药水的小瓷瓶,分别往两个瓷碟里滴了几滴。药水落下,两处粉末立刻起了截然不同的反应!王德海身上的微末遇到药水,像盐粒入水般迅速溶解,颜色变得浑浊不堪,泛着污浊的泡沫;
而孙茂指甲缝里的粉末遇到药水,却析出了一些极其细微的、近乎透明的结晶颗粒!像寒冬清晨凝结的细碎冰屑,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闪着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