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呼吸停滞,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扇薄薄的、紧闭的木门上。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笼罩下来。
它在门外?它在听屋里的动静?它在……等我?
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下,滑过冰冷的皮肤。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
几秒钟,或者几分钟?时间失去了意义。门外的“东西”似乎没有进一步的举动。然后,那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慢慢地,向远处移动,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雨夜深处。
走了?
我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一直憋着气,胸腔憋得生疼。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刚才那是什么?是那个接我的老头?还是……别的村民?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这样鬼鬼祟祟地行动?
疑问如同毒藤,缠绕不休。这封门村,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暗的谜团,而我,正站在它湿滑冰冷的边缘,随时可能被吞噬。我摸索着口袋里的手机,不出所料,没有一丝信号。唯一的现代工具,在这隔绝之地,彻底沦为一块废铁。唯一的光源,只有桌上那盏摇曳不定、随时可能熄灭的煤油灯。
恐惧像一个巨大的茧,将我紧紧包裹。我抱紧双臂,蜷缩在冰冷的木板床上,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以及那面发出过诡异敲击声的墙壁。漫长的夜,在滴水的单调伴奏和挥之不去的惊悸中,缓缓爬行。不知何时,极度的疲惫终于压倒了恐惧,将我拖入了浅薄而充满阴影的睡眠。
我是被一阵规律的、沉闷的敲击声惊醒的。
咚…咚…咚…
声音来自木门。
天光已经从糊着旧报纸的破窗户缝隙里透进来,灰蒙蒙的,带着雨后的潮湿。我猛地坐起,心脏还在为刚才的惊醒而狂跳。敲门声还在继续,不紧不慢。
“谁?” 我哑着嗓子问,声音干涩得厉害。
门外没有回答。但敲门声停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隙。
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妇人。穿着同样深色的旧布衣,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不健康的灰白。她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几个同样灰扑扑的粗面馒头。她的眼睛很大,眼白浑浊,瞳仁却异常漆黑,直勾勾地盯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戴着一张僵硬的面具。
“吃食。” 她开口,声音平板,没有任何起伏,如同老旧的留声机在播放磨损的唱片。
她把碗往前一递,动作僵硬。
“谢谢。” 我接过碗,冰冷的粗瓷触感让我下意识地一缩。碗里的馒头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除了麦麸的粗砺气息,似乎还混杂着一种极其细微的……香灰味?很淡,但存在。
“请问……” 我想问问村长老或者邀请我的事,更想问问昨晚的敲墙声和脚步声。
妇人那双漆黑得有些空洞的眼睛依旧直直地看着我,仿佛穿透了我,落在门框后的某个虚空点上。她没有回答我的意思,在我接过碗后,便立刻转身,用那种和昨晚老头如出一辙的、仿佛丈量过般的僵硬步伐,无声无息地沿着湿漉漉的石板路离开了。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巷道拐角,留下我和手里这碗散发着异味的馒头,以及满腹更加沉重的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