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在死寂的夜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我放下简单的行李,坐在那张冰冷的木板床上,煤油灯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我巨大而扭曲的影子,随着火苗不安地晃动。
“阴嫁娘”……这三个字在寂静中无声地膨胀,挤压着这个狭小、潮湿、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空间。那个老头,那石碑上的字,这死寂的村落,还有此刻这间如同坟墓般的屋子……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同一个词:不对劲。
极度疲惫的身体叫嚣着休息,但大脑却像一台过载的机器,在恐惧和亢奋的夹缝中疯狂运转,分析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能的危险信号。煤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将墙壁上我的影子拉长又压扁,像一个沉默而焦虑的守护者。屋外,风雨似乎小了一些,但那种渗透骨髓的寒意并未消散。我竖起耳朵,竭力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异响。
死寂。绝对的死寂。仿佛整个村子连同它脚下的土地,都已沉入了无梦的睡眠,或者……更深的某种状态。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一种极其轻微的、有节奏的敲击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雨声和滴水声,钻进了我的耳朵。
声音来自墙壁!很近!就在我这间屋子的隔壁!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猛地从床上弹起,几乎是屏住呼吸凑到发出声音的那面墙壁前。墙壁是粗糙的石头垒砌的,缝隙里塞着泥灰。声音清晰地从缝隙中传来。
笃…笃…笃…
三下一组,间隔均匀,不疾不徐。像是指关节在轻轻叩击石头。不是幻觉!隔壁有人?那个老头不是说这屋子给我住吗?难道隔壁还有人?
一股寒意混杂着强烈的好奇涌上来。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也抬起手,曲起指节,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位置,轻轻敲了回去。
笃…笃…笃…
模仿着那节奏。
墙那边的敲击声,在我回应的瞬间,戛然而止。
消失了。如同从未出现过。
我僵在原地,手还按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敲击时的微麻感。那突如其来的寂静比刚才的敲击声更让人心悸。隔壁是什么?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在回应我?它听到了?它在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隔壁再无声息。只有屋内的滴水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中回荡。刚才那短暂的、近乎诡异的“交流”,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深不见底的漩涡。疑虑和恐惧的藤蔓缠绕得更紧了。这村子,这屋子,处处透着无法言说的邪性。
我强迫自己退回到床边坐下,试图整理纷乱的思绪。煤油灯的火苗不安地摇曳着,在墙壁上投下更加扭曲晃动的阴影。睡意早已被驱赶得无影无踪。我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面隔开我和未知的墙壁,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紧绷的神经几乎要被拉断时,一阵极其细微的声响再次传来。不是敲墙声。
是……脚步声?
非常轻,非常慢。像是一个踮着脚尖走路的人,小心翼翼地踩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正经过我这间屋子的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