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南却似乎很欣赏她此刻的眼神。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近得许意能看清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残忍的兴味,以及唇角勾起的那一丝凉薄弧度。
他低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清晰地钻进她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她的心上:
“跟本王回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如同在宣判,“或者,看着他死。”
许意的心,在那瞬间沉入了万丈冰窟。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是陆商,是她青梅竹马、等了她十年的陆商!
是她今日该穿着这身嫁衣去嫁的人!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试图用那尖锐的疼痛来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嘶吼。愤怒像岩浆在她血脉里奔突,烧得她浑身颤抖,恨不能扑上去撕碎眼前这张俊美却冷酷如修罗的脸。
可最终,所有的愤怒和嘶吼都被死死地压在了喉咙深处。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那痛楚让她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
跟这个恶魔走,陆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走……
楚淮南这等人,说出的话,必定做得出来!
她散乱的目光越过楚淮南冷硬的肩线,投向那队沉默如铁的玄甲亲兵,投向这被完全封锁、如同囚笼般的雨巷,没有任何希望,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抽走了她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
许意眼中的火焰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攥的拳头,指尖冰凉,微微颤抖。她没有再看楚淮南,视线空洞地落在脚下那碎裂的凤冠和滚落的宝石上,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这具躯壳。
“……好。”
一个字,轻飘飘的,散在雨里,几乎听不见,却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生机。
楚淮南满意地直起身,那抹凉薄的笑意加深了些许。
他抬手,一个简单的示意动作,立刻有两名面无表情的侍女上前,一左一右,强硬地架住了许意虚软的手臂。
她们的手像铁钳,不容她有任何抗拒。
那身象征着喜庆和未来的大红嫁衣,被毫不留情地裹上了一件王府带来的、质地精良却冰冷如水的素色斗篷,彻底遮蔽了那刺目的红。
她被半架半拖着,踉跄地走向巷口那辆等候多时的、华贵而沉重的王府马车。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最后一次回头,望向那紧闭的院门,望向这生养了她十八年的、浸透在烟雨中的江南小巷。
一切都结束了。像一场猝不及防的噩梦。
车轮碾过湿滑的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载着她,驶向那座象征着无边权势、也注定是她无边囚笼的淮王府,驶向那深不见底的、名为楚淮南的深渊。
2 囚笼临水
京城淮王府的“临水阁”,名字雅致,却是一座精美绝伦的囚笼。
雕梁画栋,锦幔重重,窗外便是引活水而成的荷塘,夏日里荷香袭人,可许意只觉那香气甜腻得令人窒息。
她被安置在这里,成了淮王楚淮南众多“收藏品”中最特殊也最不情愿的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