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即动手,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如同整个葬魔渊的魔煞都凝聚在了他身后,沉重得让人窒息。
花辞树迎上他那双冰冷漠然的眸子,投影被魔气侵蚀带来的微微波动似乎平复了些许。她开口,声音依旧空灵,却少了几分九天之上的渺远,多了一丝奇特的、仿佛玉石相击的冷硬质感:
“顾西洲。”
她念出他的名字,语气平淡无波,如同陈述一个事实。
“吾非为你而来。”她无视对方身上散发的恐怖魔威和滔天杀意,目光穿透他,仿佛落在他身后那片翻腾的葬魔深渊,“是为这方天地,一道不该存在的‘痕’。”
顾西洲的眉峰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他周身的魔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那冰冷的审视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要刺穿她这具投影的伪装,直达其核心本质。
“痕?”他重复着这个字,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彻骨的寒意,“天道眼中,万物皆有其位。污秽便是污秽,毒瘤便是毒瘤,何来‘痕’之说?你自身难保,投影濒溃,还有闲暇为这天地操心?”他的视线扫过她越发透明的虚影轮廓,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
花辞树对他的讥讽置若罔闻。她缓缓抬起近乎透明的手指,并非指向顾西洲,而是指向他身后那片沸腾的葬魔渊。指尖微光流转,不再是纯净的天道之力,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试图解析与勾勒的韵律。
“此渊,”她的声音在魔气呼啸中异常清晰,“非自然生成,亦非你魔功侵蚀所致。其核心魔煞沸腾之点,与地脉深处一道被强行撕裂、扭曲的法则裂痕相连。裂痕如伤疤,不断渗出‘源浊’,滋养魔域,亦……污染天道法则网络。”
随着她的话语,指尖微光艰难地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扭曲、不断渗漏着污秽黑气的虚空裂痕虚影。那虚影一闪而逝,却清晰地传递出一种“伤口”、“病变”的意象。
“天道视此为毒瘤,必欲除之。然其除瘤之法……”花辞树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回顾西洲脸上,那双空寂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他冰冷的面容,“便是将你,与这裂痕,一同标记为‘错误’,彻底抹杀。”
她微微停顿,投影在魔气侵蚀下又黯淡了一分,声音却依旧平稳:
“天道欲借气运之子之手,行净化之事。待魔域‘净化’之日,裂痕弥合,源浊断绝,你……自然便是那最大的‘污点’,必须被清除的‘错误代码’。”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将天道意志那看似堂皇、实则冷酷无情的逻辑赤裸裸地剖开,呈现在顾西洲面前。
葬魔渊翻腾的魔煞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顾西洲周身冰冷的气息没有丝毫变化,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瞳孔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冰层碎裂开一条缝隙。他沉默着,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遍遍扫视着花辞树这具濒临溃散的投影,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欺骗或动摇的痕迹。
这太荒谬了。天道的化身,跑到被天道厌弃的魔域核心,对着天道必杀的目标,剖析天道灭杀他的“正当”理由?还暗示天道本身可能才是问题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