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土枪烽火
第一章 药箱里的秘密
1938年深秋，山西汾阴县高家堡的土路上，程砚舟背着药箱不紧不慢地走着。他身形瘦削，一袭青布长衫洗得发白，鼻梁上架着圆框眼镜，活脱脱一个穷酸郎中的模样。
"程先生回来啦？"村口放哨的王二狗从草垛后探出头，手里攥着杆老套筒。
程砚舟点点头，从药箱底层摸出两个黑面馍馍塞过去："今天有动静吗？"
"晌午来过三个二鬼子，在村口转悠一圈就走了。"王二狗啃着馍馍，眼睛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听说东边三十里的马庄昨儿遭了殃，死了十七口人。"
程砚舟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没说话。他拍了拍王二狗的肩膀，继续往村里走。转过两个弯，确定四下无人后，他突然拐进一条隐蔽的巷子，在第三户人家的枣木门上敲出三长两短的暗号。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老高，有要紧事。"程砚舟低声道，闪身进了院子。
高满囤是个五十出头的精瘦老汉，脸上的皱纹像刀刻般深。他反手闩上门，带着程砚舟钻进地窖。昏暗的油灯下，十几个村民正围着张手绘地图低声讨论，见二人进来立即噤声。
"程先生回来了！"铁匠赵大锤嗓门洪亮，被旁边人赶紧拽住袖子。
程砚舟摘下眼镜擦了擦，从药箱夹层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在县城诊所偷看到的日军布防图。佐藤联队的主力三天后会调往临汾，只留一个小队驻守汾阴。"
地窖里顿时响起压抑的欢呼声。高满囤却盯着地图眉头紧锁："砚舟，你说佐藤那个畜生要走了？"
"走不了。"程砚舟冷笑，"佐藤一郎会亲自留下监督修建青龙山军火库。"他手指点在地图某处，"就在这里，离咱们村不到二十里。"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高满囤的旱烟杆在桌角重重一磕："狗日的想在这儿建弹药库？那是要把咱们方圆百里的村子都变成靶场！"
"所以必须在开工前毁了它。"程砚舟从药箱取出个小布包，展开是六颗手榴弹，"这是我从阵亡的二十九军弟兄身上找到的。"
十七岁的栓子眼睛发亮："程叔，咱们今晚就干他娘的！"
"胡闹！"高满囤一巴掌拍在栓子后脑勺，"就凭咱们这几杆土枪，去硬碰硬不是送死？"他转向程砚舟，"砚舟，你脑子活泛，说说咋办。"
程砚舟扶了扶眼镜："我打听到负责施工的是伪军第三工兵连，连长周富贵是个贪财好色的主儿。明晚他会在县城醉仙楼给相好的过生日..."
地窖里的油灯一直亮到后半夜。当众人散去时，一个完整的计划已经成型——由程砚舟假借行贿接近周富贵，套取军火库施工详情；高满囤带人在青龙山踩点；铁匠赵大锤负责改装土炮；栓子等年轻人继续在村口轮流放哨。
临分别前，高满囤突然拽住程砚舟："砚舟，你说咱们这算不算以卵击石？"
程砚舟望向地窖角落里堆放的土枪土炮——那是村民们用锄头、铁锅甚至门闩改装的武器。他想起三个月前被活埋的三十八个乡亲，想起日军在汾阴县城墙上挂着的十二颗人头。
"满囤哥，你知道我为啥从北平跑回来？"程砚舟轻声道，"我在协和医院当大夫时，有个日本军官来治枪伤。他酒醉后说，中国人就像田里的稗草，割一茬长一茬，永远除不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