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双黑眼珠直勾勾盯着屋顶,没一点活气,倒像庙里泥塑的眼珠,冷得吓人,连眼仁都不转一下。

老周被唬得一哆嗦,手一抖,马灯差点掉地上。他摸黑开了灯,灯泡“啪”地亮了,再看时,鱼又恢复了原样,贴着盆壁游,尾巴轻轻摆着,仿佛方才的诡异是他的错觉——可盆底还浮着几个没破的泡,黏在水面上,迟迟不散,像粘了层油脂。

更怪的是那天午后。老周坐在院里编竹筐,竹条是前儿砍的,带着点潮气,削起来“沙沙”响。

他低头削竹篾,没留意日头偏了,影子落进搪瓷盆里,正落在鱼身上。

就听“啪”一声,鱼突然用胸鳍狠狠拍了下水面,力道大得溅了他一脸水,凉津津的,溅进眼里都发疼。

老周抬头骂了句“小东西”,正要伸手抹脸,却见鱼的眼神变了——先前的温顺、恳求真没了,黑眼珠瞪得溜圆,直勾勾钉着他的影子,像是在恨什么,眼尾那块淡青的鳞竟泛着点红,像沾了血,看得人心里发紧。

他愣了愣,往旁边挪了挪马扎,影子离了盆,鱼才慢慢消了气,重新沉回盆底,尾巴贴着盆底扫了扫,可那眼神始终没松,冷冷的,隔着水瞅他,竟让他后背发寒,手里的竹条都差点掉了。

最让老周发怵的是头天夜里的梦。他梦见自己站在野河湾的芭茅丛里,脚下的河水涨得老高,漫到了膝盖,凉得刺骨,像揣了块冰。

水里全是青灰色的鱼,密密麻麻的,挤得转不开身,都长着那双黑亮的眼,全盯着他,嘴里“咕嘟”吐着泡,像是在说话,叽叽喳喳的,却听不清一句。

他想走,却挪不动脚,低头一看,无数只裂了三瓣的鱼鳍正攥着他的脚踝,凉冰冰的,往水里拽,力道不大,却犟得很,拽得他脚踝生疼。

他猛一挣,醒了,浑身冷汗,褂子都湿透了,院里的鸡刚叫头遍,天还没亮,黑沉沉的。

他披衣去看盆里的鱼,鱼正浮在水面上,眼睛睁着,直勾勾对着他的床头,像是看了他一夜,眼仁里映着窗棂的影子,一动不动。

老周蹲在盆边,瞅着水里的鱼,心里头那点“福星”的热乎劲早凉透了。

他想起这鱼帮他躲了桥板、找了眼镜,是真感激;可想起夜里的泡、瞪人的眼、梦里的鱼鳍,又止不住发慌。

这鱼到底是啥?是李建军的魂?还是借了李建军模样的别的东西?它帮他,是真念着他的好,还是另有所图?他不敢想了,越想越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