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锈蚀的指针
我是在暴雨倾盆的午夜撞见那家钟表店的。
出租车在积满水的巷口抛锚时,雨幕里突然亮起一盏昏黄的灯。木质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修记钟表"四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颜料顺着木纹流淌,像一道道凝固的血痕。
"进来避避雨吧。"门内传来苍老的声音,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推开门的瞬间,铁锈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店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钟表——镀金座钟的钟摆早已停摆,电子表的屏幕泛着诡异的绿光,墙上的挂钟指针全都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柜台后坐着个穿深蓝色对襟衫的老人,眼镜片厚得像瓶底,正用镊子夹着细小的齿轮,在台灯下聚精会神地拼装。
"您这店......开在这么偏的地方?"我甩着雨伞上的水,注意到墙角堆着十几个蒙布的物件,轮廓像是立式落地钟。
老人没抬头:"老主顾认得路。"他指尖的镊子突然一抖,齿轮掉进零件盒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姑娘是钟表匠?"
我愣住了。帆布包侧袋露出半截修表工具,那是今天帮博物馆修复古董钟时没来得及收的。"算是......做文物修复的。"
老人这才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却锐利:"那正好,帮我看看这个。"他从柜台下拿出个黄铜怀表,表壳上刻着繁复的缠枝纹,背面凹陷处刻着个"林"字。
怀表打开的瞬间,我听见细微的嗡鸣。表盘玻璃裂了道蛛网纹,指针卡在三点十七分,秒针却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微微颤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挣扎。
"这表......"我指尖刚碰到表壳,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握住了块冰,"机芯锈得厉害,得拆开清理。"
"别拆。"老人突然按住我的手,声音发紧,"二十年前,有人把它留在这儿,说等三点十七分再取。"
雨还在下,店里所有钟表的齿轮突然同时转动起来,发出整齐划一的咔嗒声。墙上的挂钟指针开始倒转,玻璃表面蒙上一层白雾,隐约映出个模糊的人影。
二、停摆的时间
我是被冻醒的。
晨光透过布满水汽的玻璃窗渗进来,店里的钟表全都恢复了寂静。老人趴在柜台上打盹,花白的头发上沾着根细小的金属弹簧。
"您早。"我起身时发现怀表放在手边,表盖敞开着,指针依然停在三点十七分。
老人猛地惊醒,眼镜滑到鼻尖:"没出什么事吧?"他盯着怀表的眼神像是在看颗定时炸弹。
"挺好的。"我把表推过去,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块电子表,屏幕显示今天是2024年9月17日,"我能问下,这表是谁送来的吗?"
老人的喉结动了动:"二十年前的事了......记不清了。"他突然提高音量,"雨停了,你该走了。"
走出巷口时,我回头望了眼"修记钟表"的招牌。阳光照在湿漉漉的木头上,"修"字的偏旁脱落了半块,看起来像个"惨"字。
下午在博物馆整理档案时,我鬼使神差地翻起了二十年前的旧报纸。9月17日的社会版角落有则短讯:本市钟表匠林文生失踪,其女林晚于家中遇害,案发时间推测为凌晨三点十七分。附的照片里,穿校服的女孩扎着高马尾,笑起来有对浅浅的梨涡。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显示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怀表停了,时间却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