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然而她的哭喊在王府侍卫冰冷的动作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的目光绝望地扫过满堂噤若寒蝉的宾客,那些昔日对她笑脸相迎的面孔,此刻只剩下冷漠、鄙夷和避之不及的惊恐。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哪怕是为她说一句话。她被侍卫拖拽着,如同拖拽一件肮脏的垃圾,华丽的凤冠霞帔在地上狼狈地摩擦,留下刺目的痕迹,迅速消失在通往地牢的阴暗侧门处。她那凄厉的哭喊声,也如同被掐断了喉咙般,戛然而止,只余下死寂中沉重的回音。

喜堂内,只剩下红烛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宾客们压抑的呼吸声。那满目的刺眼红色,此刻看来只觉讽刺,如同凝固的血。

萧彻缓缓转过身,再次面对苏玉。他眼中的血色并未褪去,反而沉淀得更加浓稠,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滔天的余怒,有被欺骗愚弄的耻辱,有山呼海啸般的震动,还有一丝……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被深埋的、属于三年前寒潭边的某种东西在破土而出的悸动?

他向前踏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再次将苏玉笼罩。这一次,他伸出的手,不再是攫取,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迟疑的、想要碰触她苍白脸颊的意图。那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冰冷和力道。

“阿玉……”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某种干涩的称呼,似乎下意识地就要从他唇间溢出。这个久违的、曾属于侍卫长失态喊出的名字,此刻由他唤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探寻。

然而,苏玉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自己脸颊的瞬间,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动作决绝,如同躲避瘟疫!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下巴上被捏出的青紫指痕在烛光下触目惊心,嘴角的血迹未干,更衬得她那张苍白的小脸如同破碎的玉瓷,带着一种凄厉的、惊心动魄的美。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的不再是纯粹的恨意,而是一种冰封千里的、彻底的疏离与拒绝。

她看着萧彻,看着这个曾是她少女情愫所系、如今却已面目全非的男人,看着他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试图靠近的眼眸,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厌倦,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喜堂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惊疑,有探究,也有等着看好戏的玩味。

苏玉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似乎吸进了肺腑深处所有的寒气,让她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她抬起了手。

不是指向任何人,也不是去擦拭嘴角的血迹。

她那只同样瘦削、指节分明的手,坚定地、缓慢地伸向了自己发间。

那里,只有一根最普通不过的木簪,固定着她散乱的长发。她毫不犹豫地拔下了它。

“咔嚓。”

一声细微的轻响,在死寂的喜堂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那根脆弱的木簪,在她手中,应声而断!

她捏着那两截断裂的木簪,如同捏着某种决绝的誓言,高高举起在通明的烛火之下!青丝失去了束缚,如同黑色的瀑布般骤然倾泻而下,披散在她瘦削的肩头,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也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凄美与决绝。

满堂宾客,包括萧彻在内,都被她这突兀的举动惊得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