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煜是三年前将我赎出乐坊的恩客,许诺娶我过门。
结果却在大婚当日,八抬大轿娶了兵部侍郎的千金柳如眉。
我在城南小院等到红烛燃尽,却只等来一顶青布小轿。
我连夜收拾细软,逃去了江南水乡。
再听到顾承煜的名字,是乐坊的秦妈妈托人捎信:“替你问过顾将军了,将军念旧情,道是只要你肯回京,还能做将军府的贵妾。”
谁稀罕做妾?
1.
若不是夫君今年要进京赶考。
恐怕我此生都不会再踏进这伤心地。
细雨如丝,打在青石板路上,漾开一圈圈涟漪。
我与夫君陆明修在临河的雨檐下支了个小茶摊。
泥炉上煨着泉水,茶香混着水汽氤氲开,驱散了几分春寒。
我刚为陆明修添了新茶,秦妈妈那高亢又带着几分市侩的嗓音便打破了这方宁静。
“哎哟喂!云岫丫头!真真儿是你!”
秦妈妈撑着把油亮的伞,扭着腰肢快步走来,嗓门大得惊飞了檐下避雨的几只雀鸟,
:“听人说你在这河畔卖茶,我还不信,瞧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手,怎么干起这粗活了,不如跟妈妈回乐坊,好歹风不吹雨不淋!”
两年不见,秦妈妈还是这般聒噪。
几个坐在小竹椅上品茶的客人纷纷侧目。
我脸颊微烫,陆明修却轻轻握了握我放在膝上的手,温润的眼神里满是安抚。
见秦妈妈还要絮叨,我连忙起身,将她引到稍远的廊柱下。
“我的好姑娘,你何苦跟着那穷书生熬日子,顾将军亲口说了,只要你回去,就是将军府的贵妾,锦衣玉食,仆从如云,多少人做梦都攀不上的高枝儿啊!”
秦妈妈说得唾沫横飞,仿佛那贵妾的荣华富贵已唾手可得。
我神色平静,只看着檐角滴落的雨珠:“秦妈妈,我不会做顾承煜的妾,将军府,早与我无关了。”
再提“顾承煜”三字,我心中竟如古井无波,只余一丝淡淡的惘然。
两年前,家中出了变故,在宫中当差的爹爹忽然被打入大牢砍了头,娘身子弱,一时竟病故了。
族中人为了侵吞我家家产,私自捆了我把我卖到了这青楼。
还好我自小琴艺精湛,妈妈见我年岁小不懂规矩,只叫我在乐坊做了乐伎。
第一次登台献艺,怀抱琵琶坐在纱帘后,一首曲子还未弹完,雅座里一身玄色锦装的顾承煜便掷下重金,要我只为他弹。
儿时的玩伴许久未见,如今已经长成了八尺高的好男儿,还成了大将军,我一时竟然认不出。
那夜,他替我赎了身,带出了乐坊。
我自知身份悬殊,自请做他的丫鬟,伺候他一辈子来报答他。
可他那时却笑着同我说:“原本我们两家便是有个娃娃亲,我又自小就喜欢你,做我夫人吧。”
他的目光那样暧昧,语气又那般温柔,我一时竟然真生了妄念。
他为我赁下城南小院,许诺待他立了军功,便堂堂正正迎我过门。
我满心欢喜,以为他是我的救赎,却不知将军府上下,乃至京城贵胄圈里,都把我当作顾承煜一时兴起豢养的金丝雀。
丫鬟送来的衣裙华贵,转身却窃窃私语:“那样的地方出来的,再干净也沾着脂粉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