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联考结束那天的阳光好得不像话,透过画室的天窗淌下来,在地板上拼出块菱形的光斑。苏晚把最后一支画笔放进收纳盒时,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鸣笛声——是林辰开着他爸的二手车来了,车身上贴满了“联考大捷”的彩带,老远就看见他探出车窗挥手。

“苏大画家!解放啦!”林辰抱着相机冲进画室,镜头差点怼到她脸上,“快,笑一个!这可是历史性时刻,得记录下来。”他身后跟着陈瑶,手里提着个巨大的蛋糕,奶油上用巧克力酱写着:“恭喜晚晚闯关成功!”

江译正在厨房热可可,听见动静探出头,白衬衫的袖子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星轨项链。“别闹她,刚考完肯定累了。”他把三杯热可可放在画架旁,杯壁上的小猫图案被蒸汽熏得模糊,“林辰说带我们去吃北方的铜锅涮肉,说要补补脑子。”

铜锅店里的炭火噼啪作响,肥牛卷在沸汤里翻卷成粉色的花。林辰举着相机拍个不停,镜头扫过苏晚蘸麻酱的手时,突然喊了声:“停!这戒指太抢镜了!”他把屏幕转向众人,画面里两枚戒指在蒸汽里泛着微光,“我宣布,这是年度最佳情侣配饰!”

陈瑶抢过相机翻着相册,忽然指着张照片笑出声:“你们看江译这张,在考场外等苏晚的时候,手都冻红了还攥着暖手宝,像只守着鱼干的猫。”

苏晚凑过去看时,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照片里的江译站在雪地里,白色羽绒服的领口沾着霜,手里紧紧攥着个橘色暖手宝——是她在晴川用了两年的那只,猫爪形状的绒毛都磨秃了边。原来他连这个都带来了北方。

“晚上去看莫奈展吗?”江译夹了片毛肚放进她碗里,“我提前订了票,七点那场人少。”

美术馆的灯光昏暗而温柔,《日本桥》在玻璃展柜里泛着幽蓝的光。苏晚站在画前看得入神,忽然感觉有人握住她的手。江译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画着什么,是朵简单的睡莲,像他在速写本里画过无数次的那样。

“联考那天,”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混着展厅里的暖气漫过来,“我在考场外许了愿。”

“什么愿?”

“愿你的画笔永远自由,”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指节的戒指,“愿我们永远能这样,一起看画,一起画画。”

离开美术馆时,夜空飘起了细雪。江译把围巾分了她一半,两人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像两朵依偎的云。路过街角的圣诞树时,苏晚忽然停下脚步:“我们明年回晴川过年吧?”

“好啊。”江译弯腰替她拍掉肩上的雪,“去看看‘晚晚’,顺便偷林辰几罐猫罐头。”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差点忘了,圣诞礼物。”

盒子里躺着枚胸针,是用晴川的香樟木雕刻的,形状是两支交握的画笔,笔杆上刻着他们的名字缩写。“找老木匠做的,”他把胸针别在她的大衣上,“说这样,我们的画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北方的雪落在香樟木胸针上,很快就化成了水珠,像颗小小的泪。苏晚想起晴川画室的那个冬夜,他也是这样,把所有的心意都藏进木头的纹路里,藏进时光的褶皱里。

回到画室时,林辰和陈瑶正在布置圣诞树。彩灯缠绕在画架上,把《北方初雪》的画布染成了彩虹色。“快看我们带了什么!”陈瑶举着个快递盒,里面是只毛茸茸的橘猫,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脖子上系着熟悉的鹅黄色丝带。

“‘晚晚’!”苏晚伸手去抱,小猫立刻亲昵地蹭她的手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林辰特意开车回晴川接的,”陈瑶笑着说,“说北方的冬天太冷,得让你们有个暖脚的。”

小猫很快霸占了画室的暖气片,蜷成个橘色的毛球。江译煮了热红酒,肉桂的香气混着松节油的味道漫开来,像杯掺了回忆的甜酒。苏晚靠在他肩上翻着联考后的第一张速写,画的是铜锅店里的场景,林辰举着相机,陈瑶在抢最后一片肥牛,而他们的手在桌布下悄悄交握。

“等成绩出来,”江译的下巴抵在她发顶,“我们去拍婚纱照吧,就在晴川的香樟树下。”

苏晚的指尖顿在画纸上,墨点晕开成小小的圆。窗外的雪还在飘落,画室里的圣诞树闪着暖黄的光,“晚晚”的呼噜声像首温柔的摇篮曲。她忽然觉得,最好的作品从来不在画布上,而在这些平凡的日子里——有朋友,有猫,有热可可,还有身边这个愿意陪她画完一生的人。

深夜的画室安静下来,林辰和陈瑶已经睡在客房。苏晚看着江译给“晚晚”添猫粮,忽然想起晴川的那个夏夜,他说要把夏天的风和她一起藏进画里。原来有些约定,真的会像北方的雪一样,落在时光里,就再也不会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