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刚到警局,小李又拿着卷宗跑过来:“沈姐,周队,不好了,市中心的商场发生了劫持人质事件!”

周烬和沈黎雾对视一眼,立刻拿起装备:“走!”

警笛声再次响起,冲向市中心。这一次,等待他们的,又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但他们心里清楚,无论多难,他们都必须迎难而上,因为这是他们的责任,是他们对这座城市的承诺。

警笛穿透车流,在商场门口尖锐地停下。周烬跳下车时,谈判专家老张正对着对讲机喊:“里面的人听着,有话好好说,别伤害人质!”

三楼珠宝柜台区域被警戒线围住,玻璃碎片闪着冷光。商场经理脸色惨白地跑过来:“周队,沈警官,劫匪就一个人,手里有刀,把一个女顾客堵在柜台里了!”

“什么情况?”周烬扯过战术背心穿上,“多久了?有伤亡吗?”

“二十分钟前开始的,”经理抹着汗,“他突然就从包里掏出刀,喊着要见商场老板,说不给说法就杀人。目前没人受伤,但那女顾客吓得一直在哭。”

沈黎雾举着望远镜观察,劫匪穿灰色夹克,身形消瘦,左手死死攥着水果刀抵在人质脖子上,右手在抖。“他不像专业劫匪,”她低声道,“刀刃离人质皮肤还有半寸,手在抖,是紧张。”

周烬接过望远镜,劫匪脚边有个摔碎的手机:“查他身份了吗?”

“查了,”小李递过平板,“叫陈斌,三十岁,上个月刚从这家商场的施工队被辞退,据说因为跟工头打架。”

“跟商场有仇?”

“不止,”小李滑动屏幕,“他老婆三个月前在商场楼梯间摔断了腿,商场说监控坏了,没赔一分钱。他去闹过两次,都被保安赶出来了。”

老张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他要见老板,说要五十万赔偿,不然就同归于尽!”

“老板呢?”周烬问。

“在国外开会,最快明天才能回来。”经理哭丧着脸,“副总说没权限批这么多钱……”

“我去跟他谈。”沈黎雾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便装,“他要的是说法,不是钱。”

周烬拉住她:“太危险,他情绪不稳定。”

“正因为不稳定,才需要有人跟他共情。”沈黎雾整理了下头发,“相信我。”

她举着双手走进警戒线,慢慢靠近柜台:“陈斌,我是警察,能跟你聊聊吗?”

陈斌猛地抬头,刀刃又往前送了送:“别过来!让你们老板来!我知道他就在楼上办公室躲着!”

“老板真不在,去国外了,”沈黎雾停下脚步,声音放平缓,“但我看了你的事,你老婆摔断腿那天,是雨天吧?楼梯间的防滑垫早就该换了,商场确实有责任。”

陈斌愣了愣,握着刀的手松了半分:“你……你知道?”

“查了监控记录,虽然摔的地方没拍到,但前一天有保洁员报修过防滑垫破损,商场没处理。”沈黎雾慢慢蹲下,让他看清自己没带武器,“你被辞退,也是因为替工友讨工资,跟工头起的冲突,对吗?”

人质突然哭出声:“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孩子还在楼下等我……”

“闭嘴!”陈斌吼了一声,刀又紧了紧。

“别激动!”沈黎雾立刻开口,“她孩子五岁,跟你女儿一样大,对不对?我看到你钱包里有张小女孩的照片,扎着两个辫子。”

陈斌的肩膀剧烈地抖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我女儿昨天发烧,医院催着交钱,我拿不出来……我老婆躺床上不能动,我连工作都没了……我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你难,”沈黎雾声音里带了点哽咽,“但你看,你女儿要是知道爸爸为了钱拿刀指着别人,她会怎么想?她还等着爸爸带她去公园喂鸽子呢,你答应过她的,对吗?”

陈斌的刀开始晃,眼泪砸在柜台上:“我没办法……没人管我们……我去找商场,他们叫保安打我……我去劳动局,人家说我没签合同……”

“我管。”沈黎雾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你老婆的病历、医药费单子,都带来了吗?我现在就联系法医,鉴定伤残等级,商场的责任,一分都跑不了。还有你的工资,我让劳动监察队的人现在就来,今天就能给你结清。”

她把记事本递过去:“这是我的手机号,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打。我叫沈黎雾,警号XXXXXX,跑不了。”

陈斌盯着记事本看了很久,突然蹲下身捂住脸,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人质趁机往外跑,被埋伏的警员一把拉到安全区。

沈黎雾慢慢走过去,捡起刀放在远处,递给陈斌一张纸巾:“哭出来吧,哭完了,咱们去解决问题。”

陈斌趴在柜台上,哭得像个孩子:“我不是想害人……我就是……就是走投无路了……”

警戒线外,周烬看着这一幕,对老张说:“有时候真觉得,咱们这活儿,谈判比开枪难多了。”

老张笑了:“所以才需要沈警官这样的人。”

陈斌被带走时,沈黎雾把他钱包里的照片还给了他:“好好配合,我已经让同事去医院帮你交了医药费,你女儿没事了。”

陈斌攥着照片,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

晚上整理笔录时,小李突然敲门:“沈姐,周队,刚才医院打来电话,说陈斌女儿是白血病,不是普通发烧……”

沈黎雾手里的笔顿住了:“确诊了?”

“嗯,医生说需要骨髓移植,费用至少三十万。”小李叹了口气,“他老婆的腿恢复得不好,以后可能要拄拐杖……”

周烬沉默了很久,突然站起来:“明天我去趟局里,申请司法救助。再联系下公益组织,看能不能发起募捐。”

“我认识几个记者朋友,”沈黎雾拿出手机,“让他们报道下,说不定能找到匹配的骨髓。”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警局都在为陈斌的事忙活。老张联系了红十字会,小李整理了所有证明材料,周烬跑了三趟民政局,沈黎雾则守在医院,帮着照顾陈斌的家人。

陈斌在看守所里得知消息时,对着监控不停地磕头:“谢谢你们……谢谢……”

半个月后,好消息传来,找到了匹配的骨髓捐献者,募捐也凑够了手术费。手术那天,沈黎雾和周烬去了看守所,隔着玻璃把手术成功的消息告诉了陈斌。

“法院那边说了,考虑到你的情况,加上没造成伤亡,可能会判缓刑。”周烬递过话筒,“出来后好好过日子,有困难找我们。”

陈斌对着他们深深鞠躬,泪水把话筒都打湿了。

案子结了,但沈黎雾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她坐在办公室翻卷宗时,周烬端来一杯咖啡:“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那天我没稳住他,后果会怎么样。”她搅动着咖啡,“也在想,为什么总有人要走到绝路,才有人听见他们的声音。”

“至少这次我们听见了。”周烬靠在桌边,“这就够了。对了,周末所里组织去郊外烧烤,一起去?”

沈黎雾抬头看他,发现他耳根有点红:“你不是说这种活动无聊吗?”

“小李说……说你喜欢吃烤玉米。”周烬挠了挠头,“就当放松下。”

周末的郊外阳光正好,小李和同事们在烤架前忙得热火朝天,老张抱着个大西瓜过来:“沈警官,尝尝我挑的,保甜!”

沈黎雾刚接过西瓜,就听见周烬在喊:“玉米熟了!谁要吃?”

她走过去,看着他笨拙地用签子插起玉米,脸上沾了点炭灰,忍不住笑了:“周队,你这烤的是玉米还是炭球?”

“尝尝就知道了。”周烬把玉米递给她,眼神里带着点期待。

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带着点焦香。沈黎雾看着远处嬉笑的人群,突然觉得,或许正义不只是冰冷的法条,还有这些藏在烟火气里的温暖。

沈黎雾把陈斌的案子材料整理好时,窗外的梧桐叶已经落了满地。她拿起电话拨给法律援助中心的张律师:“陈斌妻子的伤残鉴定结果出来了,九级伤残,商场那边的责任认定没问题吧?”

“没问题,”张律师在那头翻着文件,“防滑垫破损未及时更换,监控设备失灵,安全保障义务没做到位,跑不了。就是商场法务部说最多赔十万,跟咱们算的二十三万差太远。”

“差在哪?”沈黎雾翻开笔记本,“医疗费八万七,误工费六万三,伤残赔偿金按城镇居民标准算,怎么也得十五万,还有后续康复费……”

“他们说陈斌妻子是农村户口,得按农村标准算,还说她当时穿的高跟鞋,自己也有责任。”

“胡扯!”沈黎雾皱起眉,“她在商场做保洁,签了劳动合同,住宿舍满一年了,就该按城镇标准。穿高跟鞋?保洁工穿的是劳保鞋,有考勤记录为证。下午三点,带上所有证据,咱们去商场谈。”

商场会议室里,法务总监推了推金边眼镜:“沈警官,法律不外乎人情,陈斌毕竟持刀劫持了人质,我们没追究他刑事责任就不错了……”

“一码归一码,”沈黎雾把证据拍在桌上,“他的行为有法律制裁,你们的责任也不能含糊。这是保洁部的工作证,上面写着‘工作期间统一着装’,包括劳保鞋。这是宿舍租赁合同,签了两年,现在才住了十一个月。”

她点开手机里的录音:“这是你们保洁主管的话,‘楼梯间的防滑垫报修三次了,一直没批经费换’,需要我播放完整版本吗?”

法务总监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刚要说话,会议室门被推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我是商场总经理赵伟,这事我做主。”

他看了眼证据,对法务总监说:“按沈警官说的算,再加两万精神损失费,一共二十五万,今天就打给陈斌妻子的账户。”

沈黎雾有些意外,赵伟笑了笑:“我刚从国外回来,才知道这事。确实是我们管理不到位,该赔。再说,陈斌也是个汉子,要不是走投无路,不会做糊涂事。”

“赵总明事理。”沈黎雾松了口气。

“还有件事,”赵伟看着她,“我们保安部正好缺人,我想请陈斌来上班,月薪五千,管吃住,你觉得他能来吗?”

沈黎雾眼睛一亮:“我帮您问问,他肯定愿意!”

看守所里,陈斌听完这话,半天没回过神,突然“扑通”一声跪下:“谢谢赵总!谢谢沈警官!我这辈子……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们的情分!”

“起来吧,”沈黎雾扶他起来,“好好改造,出来后好好干活,别再冲动了。”

陈斌的缓刑判决下来那天,正好是他女儿骨髓移植成功的日子。沈黎雾去接他出狱,门口停着辆商场的面包车,赵伟亲自来接:“宿舍都收拾好了,被褥是新的,明天直接去保安部报道就行。”

陈斌的妻子拄着拐杖站在车旁,眼睛红红的:“沈警官,你就是我们家的再生父母……”

“别这么说,”沈黎雾帮她理了理围巾,“以后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三个月后,沈黎雾接到陈斌的电话:“沈警官,您今天有空吗?我和我爱人想给您送点东西。”

她刚走出警局大楼,就看见陈斌夫妇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面锦旗,红底金字写着“为民做主,恩重如山”。陈斌手里还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一百个鸡蛋,用红绳捆着,旁边是两只杀好的鸡鸭,用塑料袋包得整整齐齐。

“这是我们自己养的鸡,下的蛋,干净着呢。”陈斌局促地搓着手,“知道您不兴送礼,可我们实在没什么能报答的……”

他爱人补充道:“赵总给我在商场找了个叠衣服的活儿,一个月也有三千块,女儿下个月就能出院了。这都是托您的福啊……”

周围的同事都围过来看,周烬笑着打趣:“沈黎雾,你这是要转行当扶贫干部啊?”

沈黎雾瞪了他一眼,接过锦旗:“东西我收下,但鸡蛋和鸡鸭你们拿回去给孩子补身体,她刚做完手术,正需要营养。”

“不行不行,”陈斌把竹篮往她怀里塞,“这是我们的心意,您要是不收,就是嫌我们穷……”

正推让着,局长走了出来:“沈黎雾,这是群众的心意,收下吧。回头把鸡鸭送到食堂,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陈斌这才松了口气,又对着局长鞠了一躬:“谢谢局长!谢谢各位领导!我们陈斌以后一定好好做人,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食堂中午加了道菜,红烧鸡块。小李端着餐盘凑到沈黎雾身边:“沈姐,这鸡真香,比饭店的还好吃。”

周烬坐在对面,夹了块鸡腿给她:“尝尝,陈斌养的鸡,确实不错。”

沈黎雾咬了一口,香得眯起眼睛:“确实好吃。”

“他现在是保安部的标兵呢,”周烬喝了口汤,“赵伟跟我说,他巡逻比谁都认真,有次还抓住个偷手机的小偷,商场给了他奖金,他全捐给了白血病儿童基金会。”

“那就好。”沈黎雾笑了。

下午去商场办事,沈黎雾特意绕到保安亭,陈斌正在给玻璃门消毒,穿着笔挺的保安服,精神头十足。看见她过来,立刻敬了个礼:“沈警官!”

“别叫警官了,叫我黎雾就行。”她看着他胸前的工作牌,照片上的人笑容憨厚,“看来你在这里挺适应。”

“嗯!赵总说下个月给我涨工资,还让我去学消防知识,以后能升队长呢。”陈斌指着不远处的童装区,“我爱人就在那儿,您要不要去看看?”

他爱人正在叠一件小裙子,动作麻利。看见沈黎雾,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沈警官来了?快坐,我给您倒杯水。”

“不了,我就是路过看看。”沈黎雾看着货架上的小裙子,“挺好看的。”

“这是给我女儿买的,”她脸上笑开了花,“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好,明年就能上学了。我跟陈斌商量好了,等她上学,我们就按揭买个小房子,在这边扎根。”

沈黎雾心里暖暖的,刚要说话,就听见广播里传来寻人启事,找一个走失的小男孩。陈斌立刻拿起对讲机:“各岗位注意,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黄色卫衣的小男孩,三岁左右,扎两个小辫……”

他爱人也着急起来:“我去童装区看看,小孩子都喜欢往那儿跑。”

没过十分钟,陈斌用对讲机喊:“找到了!在玩具区呢,正抱着个奥特曼不肯撒手。”

沈黎雾看着他小跑着去把孩子送到家长手里,家长感激得要塞钱,他笑着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

阳光透过商场的玻璃穹顶照下来,落在陈斌的保安服上,泛着温暖的光。沈黎雾突然想起他刚被抓时的样子,颓废、绝望,像棵被霜打了的草。而现在,他眼里有了光,心里有了盼头。

周烬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站在她身边:“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看希望。”沈黎雾笑着说。

“什么希望?”

“一个人犯错不可怕,”她望着远处陈斌巡逻的背影,“可怕的是没有改过的机会。你看他现在,活得比谁都踏实。”

周烬点点头:“所以咱们这活儿,不光是抓坏人,更是给好人出路。”

两人并肩走出商场,门口的梧桐叶又绿了,风吹过,沙沙作响。沈黎雾想起那一百个鸡蛋,个个圆滚滚的,像藏着一个个饱满的日子。她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看着别人重新站起来更让人觉得温暖的了,而这份温暖,或许就是支撑着他们一直走下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