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冰冷的多光谱成像仪镜头,如同狙击枪的瞄准镜,死死锁定在沈斯白骤然睁开的瞳孔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林栀栀的指尖还残留着强行撑开他眼睑时,触碰到的滚烫皮肤和脆弱睫毛的触感。她的呼吸停滞,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紧握仪器的手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视线里,只有那一片被血丝撕裂的墨色深渊,以及深渊最深处,那一闪而逝、却如同冰锥般刺穿迷雾的清醒光芒!

你终于…来了。

那无声的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嘲弄和深不见底的悲悯,瞬间穿透了林栀栀的灵魂!他不是无知无觉!他在等着她!甚至…可能一直在引导她走到这一步!

“滴——!”

成像仪发出一声轻微的电子音,屏幕上瞬间捕捉、分析、记录下眼前虹膜的所有细节!纹理、沟壑、色素沉淀分布、血管纹路、以及独特的光谱反射特征…无数肉眼无法分辨的精密数据如同瀑布般在屏幕上流淌、储存!

成了!

几乎在电子音响起的同时,身后传来陈博士暴怒的嘶吼和杂乱的脚步声!周锐的厉喝和身体撞击的闷响也骤然爆发!

“抓住她!”陈博士的声音因惊怒而扭曲。

林栀栀甚至来不及收回撑开沈斯白眼睑的手指,更来不及去看成像仪的结果!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她猛地松开手,抱着沉重的成像仪,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向侧后方狠狠撞去!

“嘭!”

她撞开一个试图扑上来抓她的医护人员,踉跄着扑向门口!周锐正死死拦住暴怒的陈博士和另一个助手,如同激流中的礁石!

“走!”周锐头也不回地嘶吼,硬生生挨了陈博士一拳,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林栀栀没有丝毫犹豫,抱着成像仪,如同逃出地狱的幽魂,冲出监护室!身后是陈博士气急败坏的咆哮和周锐压抑的痛哼,还有仪器被撞倒的哐当乱响!

她头也不回地冲向画室!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后背被冷汗浸透,冰凉的贴着皮肤。冲进画室,反手“砰”地一声死死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息,肺部如同着了火!

安全了…暂时。

她颤抖着举起手中的成像仪。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虹膜数据采集完成”的绿色提示。成功了!她拿到了开启最后一道门的“活钥匙”的密码!

但沈斯白最后那个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深处。冰冷,嘲弄,悲悯…那不是一个被药物控制的傀儡的眼神!他在清醒地看着她!看着她一步步踏入他早已布下的局?还是…看着她走向他无法逃脱的毁灭?

巨大的寒意从心底升起,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对未知的恐惧。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数据拿到了,她必须立刻开始制作虹膜复制体!周锐用命给她争取的时间,正在飞速流逝!

她冲到调色台前,将成像仪连接上画室里那台高精度投影仪。沈斯白虹膜的高清图像和复杂的光谱分析数据瞬间被投射在洁白的墙壁上!那如同宇宙星云般瑰丽又诡异的纹理,带着一种冰冷的生物密码美感,令人窒息。

林栀栀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迅速扫过投影。虹膜的纹理走向、色斑的分布、血管的细微分叉…每一个细节都被她贪婪地印入脑海。修复师对微观细节的极致掌控力在这一刻被发挥到极致!

她打开沈斯白画材柜里最顶级的透明凝胶基质和生物兼容性颜料。调色刀在她手中翻飞,如同外科医生的手术刀。极微量的钴蓝、群青、赭石、生褐…甚至加入微量的金粉和珠光粉,模拟虹膜在特定光线下那难以言喻的、活生生的光泽感。她根据光谱数据,精确地调配着颜料的透明度、折射率和反光率。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调色台上,一小块指甲盖大小、半凝固状态的透明凝胶基质被固定在微型支架上。林栀栀左手执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貂毛笔,笔尖蘸取极其微量的、调配好的虹膜底色。她的右手,则稳如磐石地悬在支架上方,操控着一台从精密工具柜里找出的、用于微雕修复的微型点胶臂!

屏住呼吸。世界在她眼中只剩下墙壁上那放大的虹膜投影,和眼前这方寸之间的透明凝胶。

落笔!

笔尖轻触凝胶表面,留下第一道极细的、模拟虹膜基底纹理的浅棕色痕迹。

点胶臂同步启动,极其精准地在纹理交汇处,点下模拟虹膜隐窝的、极其微小的深色凹陷。

再落笔!勾勒放射状纹理!

再点胶!模拟血管的暗红色细线!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调色台上,她却浑然不觉。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笔尖和点胶臂那毫厘之间的配合上。这已不是绘画,而是最精密的生物伪造工程!是在用艺术家的手,挑战生命禁区!【这波操作,纳米级匠人精神拉满!】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画室外隐约传来激烈的争执和撞击声,似乎是周锐在全力阻拦暴怒的陈博士等人靠近画室。每一次撞击声都让林栀栀的手腕微微一颤,但她强迫自己稳住!稳住!

最后一道模拟瞳孔边缘深棕色环的线条落下!

最后一滴模拟虹膜表面湿润光泽的透明凝胶覆盖上去!

完成!

林栀栀猛地放下笔,身体脱力般晃了一下,扶住调色台才勉强站稳。她看着微型支架上那片小小的、湿润的、呈现出瑰丽复杂纹理的“虹膜”。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在灯光下折射着与投影上沈斯白虹膜几乎无二的、冰冷而神秘的光泽。

像一颗凝固的、活生生的眼球。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巨大的成就感同时涌上心头。她成功了!在不到五分钟的地狱时间里,她伪造了一把能打开炼狱之门的“活钥匙”!

就在这时!

“砰!砰!砰!”

画室的门被狂暴地撞击!木屑飞溅!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陈博士歇斯底里的咆哮穿透门板:“开门!周锐!你他妈在包庇什么?!开门!否则我立刻通知沈董!”

周锐似乎在门外死死顶着,发出沉闷的抵抗声,但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林栀栀!快!”周锐嘶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催促从门缝里挤进来!

没有时间了!

林栀栀眼中寒光一闪!她一把抓起微型支架上那片刚刚凝固、还带着粘性的虹膜复制体!另一只手抄起那张标记着精确坐标的复制草图!将便携式多光谱成像仪塞进背包!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冲向画室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窗户是锁死的防弹玻璃。但林栀栀的目标不是破窗!她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露出窗帘后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类似中央空调回风口的方形格栅!这是她被困在这里时,唯一发现的、可能通往建筑内部管道的入口!

她丢掉支架,虹膜复制体被她小心地夹在指间。她用力抠开格栅的卡扣!里面是漆黑一片、布满灰尘的通风管道!

没有丝毫犹豫!她像一只灵活的猫,抓住管道边缘,身体一缩,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冰冷的金属管壁摩擦着她的皮肤,灰尘呛入鼻腔。她回身,用脚将格栅勉强踢回原位!

几乎在她身体完全没入黑暗管道的瞬间!

“轰隆——!”

画室的门被彻底撞开!陈博士带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助手冲了进来!看到空无一人的画室和敞开的通风口格栅,他发出一声暴怒到极致的嘶吼!

“追!给我追!她跑不远!通知所有安保!封锁大楼!封锁地下通道!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他对着通讯器狂吼,随即又猛地指向角落里那个樱桃木画柜,“还有那个!给我砸开!把林远山的东西找出来!全部毁掉!”

助手立刻扑向画柜!

“住手!”嘴角带血的周锐挣扎着冲进来,试图阻拦,“那是沈先生的东西!”

“滚开!”陈博士一脚踹开周锐,眼神疯狂,“沈先生?他现在只是个需要‘安静’的容器!沈董的命令高于一切!给我砸!”

沉重的工具狠狠砸在精致的樱桃木柜门上!木屑纷飞!

而此刻,在冰冷、黑暗、充满灰尘的通风管道深处,林栀栀正屏住呼吸,如同壁虎般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爬行。管道内回响着楼下安保人员杂乱的奔跑声和通讯器的呼叫,如同追魂的丧钟。

她死死攥着手中那片冰冷粘腻的虹膜复制体,指间仿佛还残留着沈斯白眼皮的滚烫触感,和他那洞穿灵魂的冰冷目光。

炼狱之门就在前方。

钥匙,在她染血的掌心。

【地狱副本,最终Boss房开启!】林栀栀在黑暗中咬紧牙关,向着管道深处更浓稠的黑暗爬去。

“沈斯白,你的眼睛…我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