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取的喜悦和心意的明确,像夏日最清冽的甘泉,滋润着两个少年。但离别的影子,也随之悄然拉长。
徐岩的线上项目进入攻坚阶段,与德国教授的跨国视频会议常常持续到深夜。全英文的专业讨论和高强度的脑力消耗,让他不得不投入更多精力。而林满,则开始着手准备前往北京央美的事宜。购置画材、熟悉校园、了解专业方向,琐碎的事情也渐渐多了起来。
甜蜜的负担也随之而来——**时间不够用了**。
“徐岩!说好了今天下午陪我去挑画板的!”林满抱着新买的颜料,堵在物理实验室门口,看着里面还在和温鑫讨论数据模型的徐岩,琥珀色的眼睛带着控诉。
徐岩从复杂的公式中抬起头,看了眼时间,眉头微蹙:“抱歉,林满。这个模型参数优化卡住了,教授晚上就要看初步结果。明天?明天一定陪你去。”
“明天复明天!”林满鼓着脸颊,像只气鼓鼓的松鼠,“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你眼里就只有你的波函数和振子!”
温鑫在一旁偷笑,被徐岩一个眼刀制止。
“画板很重要,但模型优化关系到项目最终评估,也关系到后续申请……”徐岩试图解释。
“是是是!你的项目最重要!你的未来最要紧!”林满打断他,语气酸溜溜的,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意味,“我这个‘心跳的形状’现在变成干扰你伟大事业的‘噪音源’了是吧?”他故意晃了晃右耳上的银色耳机。
徐岩被他噎住,看着林满气鼓鼓又委屈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有点哭笑不得。他放下笔,走到门口,无视温鑫看好戏的眼神,伸手揉了揉林满的头发(动作略显笨拙):“别闹。晚上……便利店关东煮,我请。算赔罪?”
“谁稀罕你的关东煮!”林满嘴上说着,但被揉乱的头发下,耳朵尖悄悄红了,语气也软了下来,“……加两个鱼丸。”
“好。”徐岩嘴角勾起,眼底带着纵容的笑意。
一场小风波,在一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中消弭于无形。两人挤在便利店的窗边,分享着同一份食物。林满叽叽喳喳地说着画板的材质和央美附近有趣的画材店,徐岩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将碗里的鱼丸都夹给林满。窗外夜色温柔,便利店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近。
…
然而,小打小闹容易平息,真正的挑战是**空间的距离**。
林满的入学日期在八月底,而徐岩的线上项目核心阶段要持续到九月中。这意味着,林满要先一步离开云都。
随着出发日期临近,一种名为“离别焦虑”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林满的心。他开始变得有些粘人。
“徐岩,北京冬天会不会特别冷?比云都还冷?”
“徐岩,央美旁边那家据说超好吃的卤煮,你去北京比赛的时候吃过吗?”
“徐岩,你说宿舍里能装画架吗?会不会被宿管阿姨骂?”
“徐岩……”
“徐岩……”
即使徐岩戴着耳机在解题,林满也会凑过去,用指尖在他耳机外壳上轻轻敲击一串只有他们懂的“摩斯密码”——通常是“无聊”、“想你”或者更直白的“理理我”。
起初,徐岩会无奈地摘下耳机,耐心回答他那些天马行空的问题,或者干脆把草稿纸推过去,让林满自己在上面乱画解闷。但有时遇到极其关键的计算节点,被打断思路的徐岩也会忍不住皱眉,语气略显生硬:“林满,我在算轨道。安静一会儿?”
每当这时,林满就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蔫了,琥珀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汽,委屈巴巴地缩回自己的角落,抱着速写本生闷气,画纸上全是乱糟糟的线条。
徐岩看着他那副样子,又心疼又懊恼。他意识到,林满的“烦人”背后,是对即将到来的分离的恐惧和不舍。他放下笔,走到林满身边,蹲下来,平视着他。
“生气了?”徐岩的声音放得很轻。
林满别过脸,不理他。
徐岩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是那个小巧的银色骨传导耳机模型(非林满佩戴的那个)。他拉过林满的手,将小模型放在他掌心。
“这个,是最初的模型,我改装前的样子。”徐岩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它不完美,体积大,音质也一般。但它的核心频率,和现在你戴的这个,是一样的。”
林满不解地看着他。
“就像我们。”徐岩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林满掌心的小模型,又点了点林满右耳上那只,“无论你在北京,我在云都,还是在德国,我们的‘核心频率’不会变。物理的距离,改变不了共振的本质。”
他抬起眼,目光深邃地看着林满:“所以,别怕。我会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戴着黑色耳机),“也会在这里,”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听到你所有的‘噪音’。无论多远。”
林满怔怔地看着掌心的小模型,又看看徐岩认真的眼神,再看看自己右耳上的耳机。一股暖流混合着酸涩,瞬间冲散了所有的不安和委屈。他吸了吸鼻子,将小模型紧紧攥在手心,像攥住了跨越空间的承诺。
“那……你不许嫌我烦!”林满瓮声瓮气地说。
“嗯,不嫌。”徐岩点头,眼底带着笑意,“但算轨道的时候,给我十分钟安静,成交?”
“成交!”林满破涕为笑。
离别的序曲带着淡淡的忧伤,却也因彼此的承诺和理解,而充满了甜蜜的期待。便利店的关东煮热气袅袅,映照着少年们为未来、也为彼此,努力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