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鸿年着实没有想到这个年轻君侯竟如此敏锐，当下心凉了半截，“君侯如此说……莫不是对七娘……？”
甄鸿年也是只老狐狸，霍骁挑剔六娘之余屡屡提到七娘，这一点实在可疑。
霍骁轻扯嘴角，“我本无意联姻，奈何祖母与甄家先太夫人是故交，意欲搓成此门亲事。我的妻子，是霍家后宅的主母，更是未来燕国的王后，我先不管她能否与我夫妻琴瑟和鸣，至少她不能是个胆小怕事撑不住家族的性子。”
甄鸿年这下听明白了，但他又有点不服，“霍侯才见了六娘一面就下此断言，似是有些仓促了吧？”
“女儿家见到生人，心生忐忑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霍侯身居高位自带威严震慑，六娘与您初次相见，一时被吓到也是情有可原。”
霍骁咬了咬后槽牙，倏然笑了。
这老家伙，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轻易换人。
“甄公说得也有道理，只是人与人之间都讲究个眼缘；许是我和六娘子无缘，不曾有一眼惊鸿的感觉。”
甄鸿年差点吐血。
谁不知道你霍侯不近女色且冷酷无情，谁敢和你一见惊鸿？
甄鸿年这些年虽然落了个卖女求荣的懦弱名号，但到底也是百年望族的族长，身上多少有些傲气在。
见状便开门见山问道：“君侯说与六娘无缘，又何以见得你与七娘有缘？”
霍骁：“甄公有所不知，七娘子与徐家公子商议退亲之时，霍某不巧就在隔壁雅间，加之耳力过人，便都听了去。”
甄鸿年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七娘是怎么退的这门亲，他没问过，但多少猜得出。
徐家不可能轻易同意退婚，徐清让能松口，肯定是七娘行了一番“威逼利诱”之事。
自家孙女有几成本事，甄鸿年很清楚。
但面对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男人，他不可能轻易相信他的话，更想知道他所谓的听了去是听到了多少。
甄鸿年佯作好奇，“商议退亲？不怕君侯笑话，七娘那丫头嘴风严着呢，此事老夫都一直不知道详情，难道君侯知道？”
霍骁似笑非笑，道：“当日七娘子刚提出退亲，徐清让恼羞成怒欲行不轨之事……”
甄鸿年眼皮一紧，“竟有此事？”
天杀的畜生，竟敢对他孙女有这样的心思。
甄家有兵无将，他奈何不了一方霸主，区区一个徐家还能拿捏不住？
霍骁冷眼瞧着甄鸿年的神情，愈发笃定这老头就是偏心。
若真要联姻，五娘六娘加起来，恐怕都不如一个七娘子。
“的确如此，但七娘子临危不乱，以金针防身，不仅成功自保，待其离开后，我手下人看到徐清让瘫软在地，足有半个时辰无法起身。”
甄鸿年听到这大概知道了七八分，心里也猛地松了口气。
好在没让那畜生得逞。
可……
甄鸿年随即想到，既然霍骁目睹了这一幕，就该知道他家七娘不是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闺秀；换句话说，他若娶了七娘，他就不担心哪日一个不设防死在七娘手里？
“君侯可要想清楚，七娘的性子那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说句大不敬的话，君侯若与这丫头成了夫妻，哪日一句话说得不对惹她不高兴，难道就不担心她借机报复？”
话未说完，霍骁厉声打断，“我坐得端行得正，不怕她有机会心生不满。”
甄鸿年：“……”
这霍家小儿，哪来的自信。
女子何时心生不满、对何心生不满他拿捏得住吗就敢如此夸下海口？
这老头打马虎眼实在是把好手，比他预想的要难缠许多。
霍骁耐心也逐渐告罄，“我看得出七娘子乃甄公掌上明珠，甄公眸光如炬，能让你疼在心中的女娘必定是最好的；巧的是，霍某向来，也只要最好的。”
甄鸿年意识到哪里不对，近乎咬牙切齿道：“六娘也很好。”
霍骁寸步不让，“甄公莫要骗自己，您老人家的偏心我一个才见了几次面的陌生人都看得出来，难道您一直在自欺欺人？”
甄鸿年一噎。
霍骁进一步施压，“难道在甄公心中，霍某不配做您的东床快婿？”
甄鸿年一脸惶恐，拱手道：“岂敢岂敢，君侯何出此言？老夫不过是为君侯选一温婉柔顺之美妻。”
霍骁：“甄公好意，本侯心领了，但我与六娘子，的确无缘。”
甄鸿年试探道：“既如此，君侯不妨见见五娘？”
大不了给荆州那边换人。
霍骁真给气笑了。
这老头，六娘不行就推五娘，横竖是不给他想要的。
若不是祖母信中再三命他以礼相待……
霍骁其人，行军打仗无人能出其左，但嘴皮上的圆滑迂回，他显然还不是甄鸿年这个比他多活了几十年老狐狸的对手。
……
铩羽而归，回了驿站。
底下几个兄弟听说后一个个都为主公抱不平。
霍凛：“这甄老爷子也太不识好歹了，咱们主公都亲自上门，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
霍烬：“这也挺奇怪的，五娘子六娘子都舍得，但一提到七娘子就好像戳中他命门似的。”
公孙明意味深长道：“这几日我出门暗访城中百姓，得知七娘子每逢季节交替风寒易起之时，便会在城内医馆义诊；因此这七娘子在百姓间名声口碑极好；再有……”
说到这，公孙明忽地停了一瞬。
霍垚正听得入神呢，“军师，再有什么啊？”
公孙明笑道：“再有，不管是平民百姓家也好，王孙贵族家也罢，都有一点——幺儿总是占便宜的，七娘子比姊姊们多得几分祖父的宠爱，倒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霍烬：“那现在怎么办？甄公想嫁的咱们主公不想娶，主公想娶的，人家不想嫁，咱们总不能硬来吧？”
“不是，谁说我想娶了！”那上首的男人忽然炸毛似的，“我告诉你甄家女我一个都不想娶，只不过祖母有命，我必须娶一个，但我肯定要选一个我相对看起来顺眼的。”
霍凛：“哦，敢情您看六娘子不顺眼啊。”
霍烬：“什么看六娘子不顺眼，我看主公就是看上七娘子在这找借口呢。”
霍骁没好气：“一个个找削呢！”
察觉到人要发飙了，霍家四将纷纷闭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