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头发凌乱,嘴唇红肿破皮,脖子上甚至有几道红痕……
这些无一不在提醒她昨晚的荒唐事。
她用滚烫的水一遍遍冲刷着身体,仿佛要洗掉那个男人留在她身上的所有气息和触感。
可无论怎么洗,那种被沉重身躯压迫、被灼热气息包裹、唇舌被强行侵占的感觉依旧清晰得可怕。
“云荑!你个蠢货!”
她一边用力搓洗,一边咬牙切齿地低骂自己。
昨晚零碎的记忆拼凑到一起,无不昭示着,错的人是她自己。
她跟着封景行进电梯……又一路跟进他的房间……
人家吼了她N次,她都不肯走……
后来,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再后来,她好像还笨拙地去解他的皮带……
“啊——!”
云荑猛地甩头,不敢再深想下去,那些画面让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更让她心慌的是,今早醒来时,还将封景行痛骂了一顿。
他当时是什么表情?
好像是恨不得杀人分尸的模样。
要是这位大boss一生气,就让她一次性还清一千五百万的债务怎么办?
云荑急了,匆匆关掉水龙头,胡乱擦干身体,裹上浴袍就冲回卧室。
她要给夏特助打个电话探探口风。
可是,她将自己的包翻找了好几遍。
看到了钱包、钥匙、口红、纸巾、小镜子……就是没有找到手机。
她又把包的内衬、夹层、外侧口袋仔仔细细摸了个遍。
还是没有。
手机呢?
她明明记得早上离开酒店时,慌乱中好像是把手机塞进包里的……
难道记错了?
该不会……还在封景行的酒店房间里了吧???!
……
盛寰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封景行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闭目养神中。
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再次浮现出那个女人满手酥滑的肌肤,玲珑有致的曲线。
和她醉酒后,迎合他的亲吻,在地上笨拙扑腾的滑稽模样。
以及今早那双含着泪、骂他衣冠禽兽的委屈模样……
封景行猛地睁开了眼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一股莫名的躁意再次升起。
他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冰冷:“送杯冰水进来。”
“是,总裁。”
夏思哲正要进总裁办公室汇报工作。
见汪秘书端着一杯冰水,手抖的厉害,就顺手便将托盘接了过来。
汪秘书感激涕零:“谢谢夏特助。”
听总裁的声音,火气似乎是比早上还要大。
她真的不敢进去……
夏思哲嘴角微微抽搐,总裁到底是有多大的火气……
有必要持续一个上午吗?
员工一个个都要吓破胆了。
再出来时,见汪秘书还站在门口等自己。
他疑惑:“怎么了?”
“夏特助,前台说……有位叫周凤玉的女士,拿了……拿了一份什么协议,坚持要见您,说要自愿承担云海先生剩下的三千万债务。”
夏思哲镜片后的眸光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了然。
他推了推眼镜,道:“带她去会客厅。”
“好。”
几分钟后,周凤玉被带进了盛寰大楼。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
但那双红肿得像核桃的眼睛,苍白憔悴的脸色,以及微微佝偻着背、双手紧紧攥着一个廉价购物袋的紧张姿态。
都暴露了她内心的巨大惶恐和不安。
“夏……夏特助,您好。”
周凤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她局促地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像一只误入猛兽领地的小兽。
“周女士,请坐。”
夏思哲公式化地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周凤玉小心翼翼地坐下,半个屁股挨着椅子边缘。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从那个皱巴巴的购物袋里,掏出了一张同样皱巴巴的纸——
正是昨晚那份签着她名字、摁着红指印的《债务自愿承担协议》。
她颤抖着将协议推到夏思哲面前。
“夏特助,我……我是云海的妻子,周凤玉。”
她语速很快,仿佛慢一点就会失去所有勇气。
“这份协议……您看看。云海他……他欠贵公司的钱,剩下的三千万……我……我自愿替他承担!我来还!求求您……求求您同意!别抓他,也别再追究他了,行吗?”
会客厅内一片寂静,只有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送风声。
夏思哲的目光落在那份字迹歪扭、指印鲜红的协议上,停留了几秒。
他伸手轻轻拿起那份协议,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周凤玉,眼神仿佛能穿透她所有虚弱的伪装。
“周女士,”
夏思哲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首先,这份协议,是您与云海先生之间的约定,属于债务转移的意向。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五百五十一条规定,债务人将债务的全部或者部分转移给第三人的,应当经债权人同意。”
他放下协议,身体微微前倾。
“盛寰集团,作为债权人,从未同意过云海先生将这三千万债务转移给您。我们甚至在此刻之前,完全不知道这份协议的存在。”
周凤玉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
“我……我自愿的!真的是我自愿的!我愿意还……”
“其次,”夏思哲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云海先生涉嫌的是数额巨大的侵占罪,以及因其行为导致的巨额经济损失赔偿义务。这不仅仅是‘欠钱’的问题,更是刑事责任和民事赔偿的双重法律问题。”
他看着周凤玉眼中迅速黯淡下去的光,继续冷静地给予最后一击: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周女士,您声称自愿承担三千万债务。那么,请出示您的财产证明、收入证明以及切实可行的还款计划。”
“我们需要评估您的实际偿债能力。恕我直言,以您目前的情况,这三千万债务,您拿什么来承担?您如何保证在未来可预见的期限内偿还?”
周凤玉垂下了脑袋,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
“我……我可以打工!我可以做很多份工!我可以……”
可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三千万?打工?那是一个她穷尽想象力也无法触及的数字鸿沟。
她终于有些意识到,自己那份孤注一掷的“自愿”,在现实和法律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和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