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绝望沼泽中，我的身体仿佛脱离控制。心脏狂跳，几乎撞破肋骨，血液奔涌的轰鸣在耳道回荡。视线模糊，但我清晰地看到自己那只微微颤抖的手，缓慢地、却异常坚定地伸了出去。
目标，是角落那台蒙着灰尘的投影仪遥控器。
塑料外壳冰冷的触感传来，带着奇异的镇定力量。深吸一口气，空气带着绝望的寒意，刺得肺叶生疼。拇指用力按下电源键。
“滴——”
一声轻响，在死寂中格外突兀。投影仪亮起幽幽绿光，风扇低鸣。
几道茫然、呆滞、甚至带着被打扰绝望的恼怒目光，下意识望来。张教授空洞的眼神也微微转动，落在我身上，一片荒芜死寂。
我没看任何人。目光锁定在桌面上那台同样廉价的笔记本。屏幕幽幽亮着。我移动鼠标，光标落在一个孤零零的图标上——【核聚变基础入门-林默.pptx】。
双击。
文件打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
办公室的白色幕布，被投影仪的光束骤然点亮。一片刺目空白后，一个标题页缓缓浮现。
最普通的宋体，字号不大，甚至拘谨：
《磁约束托卡马克装置基础原理浅析》
报告人：林默
简简单单两行字，纯白背景，干净得近乎简陋。几分钟前，它还是张教授口中“高中生水平”、“丢人现眼”的垃圾。
此刻，它静静投射在幕布上，像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办公室所有噪音——啜泣、踱步、低语——瞬间消失。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降临。时间冻结。
无数道目光，从茫然呆滞，到瞬间被幕布吸住。内容剧变：疑惑……茫然……难以置信的惊愕……然后是被强行压抑、却如同火山熔岩般即将喷薄而出的——希望！
张教授像解除石化的雕像。枯瘦身体猛地从办公椅里弹射起来，动作之快带得椅子腿刮擦出刺耳锐响。他无视倒下的椅子，无视手边那半杯冷透的咖啡。
“咣当！”
精致的白瓷咖啡杯被他手臂狠狠扫落，砸在地上，粉身碎骨。深褐色液体如同绝望的污血，肆意流淌。
但他毫无知觉。
那双几秒前空洞死寂的眼睛，此刻像投入烧红炭球，爆发出骇人的、近乎疯狂的光芒。死死钉在幕布上那个简陋标题页，仿佛要用视线点燃。
“林……林默！”声音完全变调，嘶哑、尖利，带着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狂乱，又像发现稀世珍宝的激动，两种情绪在喉咙里撕扯，几乎破音，“这……这是你做的？！昨晚那个？那个……‘基础原理’？！”
他一边语无伦次嘶吼，一边像发现猎物的猛兽，跌跌撞撞扑向我。动作失去稳重，只剩下不顾一切的急切。布满青筋的手，带着巨力，一把将我攥着鼠标的手扒拉开！手腕一阵生疼。
他甚至来不及坐下，佝偻着腰，上半身几乎压到笔记本键盘上，布满血丝的眼睛贪婪地、死死盯着屏幕上的PPT文件。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激动扭曲的脸上。
“下一页！快！翻下一页！”他咆哮命令，唾沫星子溅到屏幕上。
被他状态震慑，我下意识按下方向键——右键。
幕布画面切换。
一张极其简洁的图表占据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