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过后的清晨，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
整个军区像被扒了一层皮，营房的玻璃碎了大半，露天的训练设施被沙土掩埋，几棵好不容易种活的防护林被吹得东倒西歪，景象一片萧条。
战士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投入到清理和重建工作中，气氛有些沉闷。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后勤处办公室里诡异的安静。
王处长小心翼翼地给顾南霜倒了一杯热水，杯子是搪瓷的，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的红字。他脸上的表情，混合着敬畏、好奇，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谄媚。
“顾……顾同志，您喝水。”他把杯子往前推了推，“昨天多亏了您，不然咱们军区的损失，至少要翻一倍！我代表后勤处，代表军区，谢谢您！”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干部也纷纷附和，眼神里再没有半点轻视，活像在看一个能掐会算的女半仙。
顾南霜确实累坏了。原主这具身体底子太差，昨天一番折腾，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她捧着温热的杯子，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四肢百骸，苍白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王处长，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开门见山，“我的地保住了，但麻烦才刚刚开始。我需要雇人，帮我平整土地，搭建最基础的设施。”
王处长脸上的笑容一僵，面露难色：“顾同志，这……恐怕有点难。您也看到了，现在整个营区都乱成一锅粥，所有人手都扑在自救上，实在是抽不出人来啊。要不，等过阵子，风头过去了，我帮您从附近村镇想想办法？”
顾南霜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她平静地放下杯子：“附近村镇的人，连自己的地都伺候不好，让他们来开垦戈壁，只会事倍功半。我要的人，必须有纪律，有效率，能吃苦。”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了窗外那些正在埋头苦干的战士们。
王处长头皮一阵发麻，干笑道：“顾同志，您说笑了，部队有规定，现役军人不能参与地方生产经营活动……”
“我没让他们参与经营。”顾南霜打断他，“我是以个人名义，向军区请求‘有偿技术支援’。”
“有偿……技术支援？”王处长愣住了，没听懂。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秦越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作训服，但眉宇间的疲惫和眼里的红血丝却掩盖不住。他身后跟着警卫员小李，小李手里还拎着一个铝制饭盒。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又变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看向秦越。
秦越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顾南霜身上。他的眼神很复杂，已经没了昨日的轻蔑和不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
“先吃饭。”他把饭盒放到顾南霜面前的桌上，声音有些沙哑。饭盒打开，是白粥、咸菜，还有一个煮鸡蛋。在这物资紧张的灾后时刻，这已经是最好的伙食了。
顾南霜看了他一眼，没说谢谢，也没说不吃。她只是指了指窗外那些被吹得七零八落的防护林，对王处长，也像是对秦越说：“王处长，看见那些树了吗？这次沙尘暴，它们几乎没起到任何作用。因为种得不对，不成体系。风一来，力量都从树木的缝隙里灌进来了。”
秦越的眉头微微一蹙。
顾南霜继续说：“如果想让军区以后不再遭受这样的损失，就必须建立起真正的生态防护带。不是简单地种几排树，而是要根据风向、地势，构建一个由乔木、灌木和草本植物组成的多层次、网格化的防护体系。这个体系，我能设计。我还可以提供一种特殊的草种，它的根系极其发达，三个月就能将地表沙土牢牢锁住。”
她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王处长听得云里雾里，但秦越却听懂了。他虽然不懂农业，但他懂战术。顾南霜描述的，根本不是种树，而是在军区外围，构建一个立体的“防御工事”，一个用来抵御风沙的工事。
“你的条件呢？”秦越沉声问道。他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地给出这些。
“我的条件很简单。”顾南霜终于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我出技术方案，出草种。军区出人，帮我完成我那片戈壁滩的初期土地改造。我估算了一下，大概需要一个排的兵力，工作一个月。”
“用一个排的兵力，给你干一个月的私活？”秦越身后一个干部忍不住插嘴，语气里带着质疑。
“这不是私活。”顾南霜纠正道，“第一，这是公平交易。我的技术方案和草种，价值远超一个排一个月的劳动力。第二，在我那里干活，本身就是一次实地演练。他们可以亲手学会如何铺设草方格，如何种植固沙草，如何改良土壤。这些经验，可以直接用在军区防护带的建设上。我这是在给你们培养第一批技术骨干。”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当然，伙食我自理，绝不占部队一粒米。”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顾南霜这番话给镇住了。她把一桩看似“占便宜”的请求，硬生生变成了一场对军区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技术合作”。逻辑严密，条理清晰，让人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王处长看向秦越，这事，他做不了主。
秦越沉默着，他盯着顾南霜，仿佛想从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她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这个女人，就像一个谜。前一天，她还是个需要他用几张“大团结”打发的娇小姐；今天，她就已经坐在这里，以一片不毛之地为筹码，和整个军区谈起了条件。
而最让他感到憋闷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
军区太需要一个有效的防风体系了。这次的损失就是血的教训。而顾南霜，是唯一能提供这个体系的人。
“好。”秦越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用枪指着头，心甘情愿地交出了钱包，还的跟对方说声谢谢。这种感觉，糟透了。
“但是，我的人，必须由我亲自带队。”秦越加上了自己的条件。他必须亲眼看着，这个女人到底要在那片盐碱地里，玩出什么花样。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兵，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当猴耍。
“可以。”顾南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拿起桌上的那个煮鸡蛋，剥开壳，小口地吃了起来。仿佛刚才那场交锋，对她而言，不过是饭前的一道开胃小菜。
警卫员小李站在秦越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他看着自家营长那张黑得能滴出墨的脸，再看看那个正慢条斯理吃着鸡蛋的嫂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营长的克星来了。
这哪里是什么资本家小姐，这分明是来戈壁滩降妖除魔的活菩萨，顺便把他们营长这头“猛虎”也给收了。
一场关于戈壁滩改造的奇特“合作”，就在这样一种诡异的氛围下，达成了。
当晚，军区大院里，几个凑在一起休息的战士正小声议论着。
“听说了吗？明天开始，一排要去给那个上海来的嫂子……不对，是顾同志，去开荒了！”
“开荒？开那片盐碱地？疯了吧！那地连石头都能给你咸出盐粒子来！”
“嘘！小声点！你不知道？昨天的沙尘暴，就是她预测的！她让咱们盖的那些‘被子’，保住了一大块地呢！神了！”
“真的假的？这么玄乎？”
“比真金还真！我听小李哥说的，她现在是咱们军区的‘技术顾问’，秦营长亲自点头的！以后要教咱们怎么种树防风呢！”
“我的天……这嫂子到底什么来头？难道是天上派下来的？”
窃窃私语中，顾南霜的形象，已经从一个“弱不禁风的笑话”，悄然变成了一个“神秘莫测的高人”。
而此刻，那个“高人”正躺在简陋的单人床上，意识沉浸在她的随身实验室里。
透明的数据面板上，正显示着她刚刚用那颗煮鸡蛋的能量兑换出的新东西。
【物品名称：高分子强效固沙剂（浓缩液）】
【功能说明：兑水稀释后喷洒于沙土表层，可迅速形成一层厚度1-3厘米的坚固胶状结壳，有效固定流沙，保水保肥，有效期180天。】
【兑换积分：消耗10点基础生物能。】
【当前剩余能量：5点（警告：身体机能处于低水平，请尽快补充高蛋白食物）。】
顾南霜看着那行红色的警告，感受着身体深处的疲惫，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看来，改造地球的第一步，得先从填饱自己的肚子开始。
明天，将是一场硬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