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夜惊变
永和五年冬，第一场雪落下的那日，林霜正在浣衣局后院捶打一件绛紫色朝服。
冰水浸得她十指通红，骨节处已经裂开细小的口子，每一下捶打都像有针在扎。但她不敢停，天黑前若洗不完这堆衣物，刘嬷嬷的藤条便会毫不留情地抽在她背上。
"林丫头，动作快些！"刘嬷嬷尖利的声音从廊下传来，"这批衣裳可是要送进紫宸殿的，耽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林霜低低应了声是，将冻僵的手指在粗布裙上擦了擦，继续捶打那件朝服。五年前，她还是太傅府上金尊玉贵的嫡小姐，如今却在这暗无天日的浣衣局里，与污水、寒冰为伴。
"听说今日皇上又在御书房发了好大的脾气。"不远处两个宫女窃窃私语。
"可不是，一连斩了三个棋待诏，说是棋艺不精，欺君罔上..."
林霜的手微微一顿。棋待诏？她眼前浮现出父亲书房里那副白玉棋盘。六岁启蒙，十岁便能与国手对弈，父亲常说她的棋风如刀，凌厉非常。
"林霜！发什么呆！"一记藤条狠狠抽在她背上，火辣辣的疼。
她咬唇忍痛，加快了手上动作。待刘嬷嬷走远，她悄悄从怀中掏出一块泛黄的绢帕——那是父亲临终前托人带给她的，上面用血写着"杜允之"三个字。
当朝宰相杜允之，正是五年前构陷林家谋反的主谋。
"林霜，出来！"傍晚时分，刘嬷嬷突然急匆匆闯进浣衣局，"紫宸殿的赵公公要见你。"
林霜心头一跳，匆忙擦了擦手跟着出去。院中站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正用一方锦帕掩着鼻子，嫌恶地打量着四周。
"你就是林霜？"赵公公上下打量她，"听说你会下棋？"
林霜垂首："奴婢...略知一二。"
"带走。"赵公公一甩拂尘，"皇上要见你。"
林霜被两个小太监架着，一路穿过重重宫门。五年了，她第一次离开浣衣局那个腌臜地方。雪后的宫城银装素裹，飞檐翘角上挂着晶莹的冰凌，在夕阳下折射出璀璨光芒。
紫宸殿内炭火烧得极旺，熏香袅袅。林霜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额头贴地，听见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
"听说你会下棋？"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林霜微微抬头，看见龙案后端坐的年轻男子。他身着月白色常服，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修长手指间夹着一枚黑玉棋子。这便是当朝天子萧景珩，二十有五，登基五年，以喜怒无常著称。
"回陛下，奴婢幼时曾学过些皮毛。"她声音发颤，不知是冷还是怕。
萧景珩轻笑一声："太傅林远的女儿，只学过皮毛？"他指尖棋子"嗒"地落在棋盘上，"来，与朕对弈一局。"
林霜浑身一僵。他知道她的身份！
"奴婢...不敢。"
"朕恕你无罪。"萧景珩示意内侍搬来绣墩，"若你赢了，朕许你一个心愿。"
林霜缓缓起身，在绣墩上坐下。棋盘上是一局残局，黑子被白子围困，看似无路可逃。她拾起一枚黑子，指尖微颤。
"陛下要奴婢执黑？"
萧景珩唇角微扬："怎么，不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