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碎瓷与绝境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木头和尘埃混合的奇特气味，像被封存了百年的时光，厚重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苏晓攥着简历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站在“拾遗斋”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前，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膛。门楣上悬着的牌匾字体苍劲古朴，阳光斜斜地打在“拾”字上，落下长长的阴影，仿佛也压在了她的肩头。
就在几小时前，她刚经历了一场炼狱。
“苏晓！这份报表你是用脚做的吗？小数点都能错位！公司请你来是吃干饭的？”上司李姐尖锐的嗓音穿透薄薄的隔板，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办公室里其他同事或低头装忙，或投来同情的目光，更多的则是麻木的漠然。苏晓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蜷缩，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似的红痕。她不敢反驳，这份薪水微薄的工作是她和母亲仅剩的稻草。母亲躺在透析室里的样子在眼前闪过，苍白，虚弱，每一次透析的费用单都像一张催命符。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是医院的短信通知：【尊敬的苏晓女士，您母亲苏玉梅女士账户余额已不足，请尽快续缴费用，以确保后续治疗……】后面冰冷的数字让她眼前一黑。五十万。像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要把她和她唯一的亲人吞噬殆尽。
就在这时，手机推送了一条本地兼职信息：【“拾遗斋”招聘兼职店员，日薪优厚，要求：细心、耐心、对传统文化有一定兴趣。】“优厚”两个字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火星，微弱，却足以点燃她最后的希望。她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深吸一口气，苏晓推开了“拾遗斋”的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开启了另一个世界。店内光线柔和，博古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瓷器、玉器、木雕、字画，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散发着温润内敛的光泽。空气里那股陈年的味道更浓了，混合着若有似无的檀香。一个穿着靛青色棉麻长衫的男人背对着她，正在小心翼翼地用软布擦拭一只细颈青花瓷瓶。他身姿挺拔，动作专注而沉稳，仿佛与周遭的古意融为一体。
“您好，我是来应聘兼职的苏晓。”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男人闻声转过身。很年轻，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清俊，轮廓分明，只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古井寒潭，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目光在苏晓身上短暂停留，点了点头，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顾言。”言简意赅，连一句“请坐”都吝于给予。
面试过程简单得近乎敷衍。顾言只问了几个基本问题，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扫过，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让苏晓觉得自己像个等待估价的物件。最终，他淡淡开口：“明天开始，下午三点到晚上九点。主要工作是清洁、整理货品、看店。记住，这里的东西，哪怕不起眼，也可能价值不菲。手要稳，眼要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微微发颤的手，“心要定。”
苏晓用力点头，巨大的压力让她手心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谢谢顾老板，我一定小心！”
然而，首日兼职就像一场噩梦的开场。
下午店里来了几位客人，顾言在里间接待一位熟客。苏晓独自在外间整理一个博古架。架上摆放的多是些小巧的鼻烟壶、印章石。她紧张得浑身僵硬，生怕碰坏什么。就在她小心翼翼地挪动一个看起来像是玛瑙雕成的貔貅摆件时，手指不知怎么一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