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铁血女帝泪洒长街,能让冰雪谪仙勘破道心的,竟只是凡间街角的一碗阳春面!
望川镇的天,是从天衡山那座青得发黑的山尖尖上亮起来的。
第一缕天光还没能穿透镇口的薄雾,陈伯的糖画摊子就已经飘出了焦糖的甜香。
“姑娘,你这面……能行吗?”
陈伯呵着白气,看着隔壁那个刚支起来的摊子,眼神里全是实实在在的忧心。
摊主是个女人,看着再寻常不过,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裙,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地挽着。
她叫拂尘,没人知道她从哪来,只知道三天前,她用几枚旧铜钱盘下了这个长街尽头,一年到头都没几个活人经过的铺面。
她不说话,只是笑了笑。
那笑意很淡,像冬日里落在枯枝上的那点残雪,干净,却没什么温度。
陈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天衡山的仙人们早就辟谷了,不食人间烟火,山下的镇民又都往长街那头热闹的地方挤,谁会跑到这冷清的街角,吃一碗寡淡的阳春面?
拂尘没理会陈伯的絮叨。
她揭开木桶盖,一股清冽的气息瞬间溢散开来,仿佛山巅融化的第一捧雪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
她舀起一瓢水,那水清澈见底,映不出人影,只映出一片虚无的白。
水入面盆,她伸出手,指尖如玉,不疾不徐地揉捏着面团。
她的动作很慢,每一个推,按,揉,压,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不是在和面,而是在抚摸一件失落了千年的珍宝。
日头渐渐升高,雾气散去,长街那头传来了模糊的喧嚣,可她这里,依旧只有风吹过摊位幌子的声音。
直到她点燃了炉火。
那火不是寻常的橘色,而是透着一点极淡的青,无声无息,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温暖起来。
她将一口半旧的铜锅架在火上,倒入清泉水,水汽蒸腾中,她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那双平静如古井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这千年岁月,她看过沧海变为桑田,看过王朝兴盛衰亡,可这炉火,这面香,却总能让她想起一些早已模糊不清的东西。
是执念?
还是……孤寂?
“什么味道?
好香……”
一个声音打破了死寂。
拂尘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天衡山外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人,正站在摊前,一脸惊奇地看着她锅里翻滚的清汤。
他叫陆远,在山上修行了五年,修为却始终卡在炼气三层,不上不下,早已心灰意冷。
今天本是下山采买,却鬼使神差地被这股奇异的香味引到了这个从未踏足过的街角。
“一碗阳春面。”
拂尘的声音和她的笑一样,清清淡淡。
“啊?
哦……好。”
陆远拉开长凳坐下,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口锅。
那香味很奇怪,不似凡间任何一种食物的香气,倒像……倒像他师父丹房里偶尔飘出的丹香,吸入一口,都觉得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泰。
面很快就好了。
雪白的面条卧在青瓷碗里,几片青翠的葱花浮在清澈见底的汤上,再无他物。
陆远有些失望,这看着也太素了。
他拿起筷子,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挑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