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刀光一闪!一颗硕大的、戴着皮帽的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如同决堤的瀑布,激射而出,在洁白的雪地上泼洒出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猩红!那头颅滚落在地,沾满泥泞和雪沫,虬髯纠结的脸上,那双曾经充满傲慢和残忍的眼睛,此刻圆睁着,凝固着临死前极致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张议潮一脚狠狠踏在那颗头颅上,弯腰,用尚婢婢华贵的袍角,一下下、狠狠地擦拭着刀刃上黏稠温热的血污。他抬起头,环顾四周燃烧的府邸和倒伏的吐蕃士兵尸体,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霜雾。火光映照着他年轻而沾满血污的脸庞,那上面没有狂喜,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那终于宣泄了一部分的、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他高高举起滴血的横刀,对着门外纷飞的大雪、对着整个正在厮杀的沙州城,发出一声穿云裂石、震动山河的长啸!
“沙州——光复了——!!!”
这啸声,压过了风雪,压过了厮杀,在黎明前的沙州城上空久久回荡!如同点燃了燎原之火!无数正在与吐蕃士兵搏杀的汉家儿郎,闻声精神大振,发出更疯狂的怒吼,扑向敌人!城中的火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那是被压抑了数十年的怒火,终于焚尽了枷锁!
4.血书十路,孤僧泣长安
记忆的洪流并未停歇,卷向下一个惊心动魄的漩涡。
沙州节度使府邸(曾经的将军府)。胜利的喜悦短暂而沉重,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气和巨大的危机感。巨大的厅堂内,气氛凝重如铅。十名精悍的信使,如同十根绷紧的弦,挺立在张议潮面前。他们背负着河西十一州百万生灵的全部希望!
桌上,摊开着巨大的河西舆图。张议潮亲手将十份用蜡密封、浸染着他和几位核心将领指印血痕的奏表——那是用尚婢婢的血写下的第一份捷报!那薄薄的奏表,此刻重逾千斤!
“兄弟们!”张议潮的声音低沉,却带着金石之音,“此去长安,关山万里,九死一生!吐蕃游骑如狼,荒漠沙暴如虎,戈壁毒蝎索命!但”他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坚毅、视死如归的脸庞,“纵十路断绝,九人成仁!只要有一人抵达长安!让陛下知晓!河西心向大唐!沙州已复!汉家旌旗未倒! 便是河西百万生灵之幸!便是大唐北疆重振之机!”他的拳头,重重砸在舆图上沙州的位置,如同砸下血誓!
“请节帅放心!纵粉身碎骨,誓达天听!”十人齐声低吼,声震屋瓦,带着赴死的决绝!他们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浸满鲜血的使命,深深一拜,转身,义无反顾地投入门外黎明前的黑暗,分头奔向十条通往长安的死亡之路!
记忆的画面疯狂闪回,惨烈得令人窒息:
血染黄沙:茫茫大漠,一支小队艰难跋涉。地平线烟尘大起!吐蕃骑兵如黑色风暴席卷而来!为首信使勒马回望长安方向,眼中闪过绝望,随即拔出腰刀,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杀——!”带着仅存的护卫,迎向钢铁洪流!刀光闪烁,血花飞溅,很快被漫天黄沙无情吞噬……
绝壁惊魂: 幽深峡谷,另一队信使在狭窄山道疾驰。两侧峭壁如鬼斧神工。突然!轰隆隆——!滚木礌石如同山崩般从头顶砸落!凄厉的惨叫声瞬间被巨石撞击的轰鸣淹没!血肉之躯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