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连呼啸的海风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按下了暂停键。路鸣泽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那份惯有的戏谑收敛了许多,透出一种近乎冰冷的精确:“坐标锁定。尼伯龙根的‘壳’正在衰减。能量读数……非常稳定,稳定得异常。他快出来了,哥哥。”
快出来了。路明非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了一下,像一面蒙尘的鼓被敲响。那个沉默得像块石头、执行任务如同精密机器、却会因为他一句“师兄罩我”就真的挡在他前面的杀胚师兄。他失踪在尼伯龙根深处,如同被巨兽一口吞噬,无声无息。三年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已化作了那无尽迷宫里的尘埃。只有路明非固执地相信着,楚子航还活着,就像一块沉默的顽铁,终会凿穿那迷宫的墙壁归来。
“位置?”路明非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只是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
“西伯利亚,‘黑天鹅港’旧址附近。时空坐标正在锚定,预计……”路鸣泽的声音像精确的钟表齿轮在咬合,“……就在今夜。”
路明非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夕阳的、墨汁般翻涌的海,然后,身影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溶解在了愈发浓重的黑暗里。只留下冰冷的海风,依旧在空荡荡的崖顶徒劳地嘶吼。
2
西伯利亚的冻土荒原,仿佛一块被遗忘在时间尽头的巨大冰盖。无垠的雪原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死寂的幽蓝,狂风卷起尖锐的雪粒,如同亿万把淬了寒冰的小刀,切割着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这里是生命的禁区,连最顽强的苔藓也退缩到了地壳深处。只有彻骨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冷统治着一切。
路明非的身影出现在一座早已倾颓的巨大混凝土建筑的阴影里。这里曾是“黑天鹅港”的心脏——那艘象征旧时代野心与疯狂、最终搁浅在冰海边缘的钢铁巨兽。断裂扭曲的钢筋从破碎的混凝土中狰狞地刺出,像巨兽垂死时露出的肋骨,覆盖着厚厚的、永不融化的冰壳,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冷的磷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并非仅仅是物理上的寒冷,更像是一种无形的“膜”,粘稠而坚韧,隔绝着内外。这是尼伯龙根的气息,一个与现实世界重叠却又扭曲的异度空间,即将彻底剥离回归现实的征兆。空间本身在发出无声的呻吟,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以某个点为中心,一圈圈地向外扩散、扭曲着周围的光线和落下的雪尘。
路明非静静地站着,风衣的衣角纹丝不动,仿佛周围的暴风雪只是投射在他身周的一道无关紧要的幻影。他的目光穿透肆虐的风雪,精准地锁定在废墟中心那片最不稳定的区域。没有焦躁,没有激动,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和等待猎物的耐心。
时间在极寒中缓慢地爬行,每一秒都被冻得坚硬而漫长。终于,那片扭曲涟漪的中心点,空气如同被无形巨力猛烈撕扯的破布,骤然向内塌陷!一个幽深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裂口凭空出现。一股混合着铁锈、陈年血污和某种更古老、更阴冷气息的寒风从中狂涌而出,瞬间压过了荒原的暴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