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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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把最后一份报表的附件拖进邮件,点击发送的瞬间,办公桌上的座机“叮铃铃”响了。前台小姑娘的声音隔着电话线飘过来,带着几分新奇的疑惑:“林姐,传达室有你一封邮件,不是快递,是手写信封的那种,地址还描了两遍呢。”

她愣了愣,指尖在鼠标上悬了两秒。这年代还有人寄信?起身往传达室走时,茶水间的笑声漏出来,几个同事围着新出的折叠屏手机,指尖划过屏幕的光映在脸上,亮得晃眼。

林薇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封——米黄色的纸,边角磨得有些毛糙,地址是用黑色水笔写的,笔画歪歪扭扭,却每个字都用力描过,墨水洇透了纸背。

回到工位拆开,信纸带着旧纸特有的、类似草木灰的粗糙感,字里行间还沾着一点没抖干净的纸絮。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薇,你大爷爷走了,三天后下葬,速回村吊唁。”落款是“你二堂叔”。

林薇的鼻子一下子酸了。大爷爷的模样突然清晰起来——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卷到小臂,手背皱得像老树皮,却总爱把她拉到炕边,从炕席下摸出用糖纸包了好几层的水果糖,塞到她手里时,还会叮嘱“别让你妈看见”。

她小时候在乡下住的那几年,大爷爷的手牵着她走过田埂,摘过田埂边的野草莓,还在她摔哭时,用粗糙的手掌擦她的眼泪。

晚上回到家,玄关的灯亮着。三岁的女儿朵朵正趴在老公陈默怀里看动画片,小短腿搭在陈默腿上,嘴里含着半块饼干,看见林薇进来,立刻伸着胳膊要抱:“妈妈!”

陈默是刑警,难得今天没加班,正帮朵朵擦嘴角的饼干屑,听见林薇说收到老家的信,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二堂叔他们也太复古了,不会打个电话?实在不行,微信发个语音也行啊。”

“村里老人大多不会用智能手机,可能怕说不清。”林薇把信纸叠好,放进外套内袋,摸了摸朵朵软乎乎的头顶,“我明天回趟老家,你队里忙,朵朵先去寄宿幼儿园待几天?周末你去接她。”

陈默的眉头皱了皱,刚要开口说“我送你”,手机突然“嗡嗡”震起来,屏幕上跳着“队里紧急”的备注。

他接起电话,原本放松的肩膀渐渐绷紧,挂了电话后,脸色沉了沉:“队里在查的贩毒案有了新线索,今晚就得开会部署,我走不开。你自己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报平安,有事随时打电话。”

第二天一早,林薇拎着简单的行李,坐上去乡下的大巴。

车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大厦变成成片的农田,再到低矮的砖房,最后停在村口时,她刚下车,就被风里飘着的白帆晃了眼——村口的老槐树上、路边的土墙上,甚至各家各户的门框上,都挂着半旧的白帆,风一吹,“哗啦”作响,像无数只苍白的手在挥。

空气里飘着浓郁的香火味,是烧纸钱和线香混合的味道,还混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却更甜腻的香味。

那香味很淡,被烟火气盖着,若有若无,却让林薇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去年陈默整理旧案卷时,她在警局见过的那袋“安神香”,当时陈默还说“这香里掺了东西,能让人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