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这片土地本就是巨大的疫病温床。我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能感受到陶瓮散发出的微温。给她?风险巨大。不给?看着她饿死?
短暂的挣扎如同冰水浇头。我咬咬牙,抓起瓮口的木勺,手腕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深深舀起一勺浓稠温热的米粥。
那纯粹洁白的色泽,在昏沉污浊的巷子里,亮得刺眼,也烫得灼心。我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勺子递到老妪嘴边。
“慢点…烫…”我的声音干涩。
老妪根本听不进任何话语。她猛地扑上来,不是用手接,而是直接用干瘪发黑的嘴唇去够那勺沿,如同濒死的鱼触碰水源。
滚烫的粥接触到她的唇舌,她发出一声含糊的、近乎呜咽的嘶声,却完全不顾灼痛,贪婪地、疯狂地吮吸吞咽起来。
几滴米汤顺着她枯瘦的下颌滑落,滴在肮脏的泥土上。
一勺粥顷刻见底。
她意犹未尽,伸出舌头,急切地舔舐着勺底残留的每一丝粘稠,喉咙里发出满足又急切的嗬嗬声。那浑浊得如同泥潭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的木勺,仿佛那是连接生与死的唯一桥梁。
“阿…阿婆?”我试探着又舀起一勺。
就在木勺再次递到她唇边的瞬间,异变陡生!
老妪浑身猛地一震!那原本浑浊呆滞、如同蒙着厚厚灰尘的眼珠,骤然间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光彩!
那光彩并非来自视力恢复,更像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被强行点燃的微弱火星。她喉咙里堵塞的、沉重的喘息声,奇迹般地减弱了,变得稍微顺畅了一些。一层细密的汗珠,竟在她灰败冰冷的额头上迅速沁了出来!
“热…热乎…”她喃喃着,声音虽然依旧嘶哑,却奇异地多了一丝生气,不再完全是濒死的呓语。
她布满污垢和皱纹的脸上,痛苦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流冲淡了些许,呈现出一种近乎虚幻的舒缓。
这细微却惊人的变化,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狭窄的巷子里激起了无声的巨浪!
“神了!快看张婆!”
“她…她喘气顺溜了!”
“出汗了!出汗了!是退热吗?”
“那粥!是那碗粥!”
低低的、压抑着巨大震惊的议论声从巷子两侧的破屋窗洞和门缝里嗡嗡响起。
那些原本麻木、绝望、如同活死人的目光,此刻齐刷刷聚焦在我身上,聚焦在那口冒着热气的粗陶瓮上。
那目光里,绝望的冰层正在被一种滚烫的、名为“生的可能”的东西疯狂融化、点燃!如同无数干枯的草籽,在绝望的冻土下,被一滴滚烫的水珠猝然唤醒。
一双双枯瘦的手,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枯枝,从黑洞洞的门窗里争先恐后地伸出来,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渴望,抓向巷子中央,抓向我,抓向我脚边那口仿佛蕴藏着神迹的陶瓮。
“仙师!给我一口吧!求您了!”
“救救我儿!他烧得滚烫啊!”
“白粥…白粥仙师显灵啦!”
那声嘶哑却饱含惊骇与狂喜的呼喊——“白粥仙师显灵啦!”——像一颗烧红的铁弹,猛地砸进我混沌的脑海,烫得我一个激灵。仙师?我?一个只想混口饭吃、刚被饥饿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穿越者?这顶帽子太大,也太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