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一声巨响，震碎了旷野的死寂！
陶瓮狠狠砸在脚下坚硬冰冷的土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无数洁白的、粘稠温热的米粥，如同决堤的银河，猛地喷溅开来！
雪白的浪花混杂着尖锐的陶片碎屑，泼洒向四面八方，溅落在无数双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赤脚上，溅落在被血浸透的褐色泥土上。
温热的粥液，混合着泥土和血腥，形成一片狼藉的、象征彻底决裂的泥泞。
所有的目光，十万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瞬间凝固在那片破碎的洁白和狼藉之上。
那火焰猛地一跳，仿佛被泼入了滚油，骤然炽烈！无声的、巨大的能量在死寂中疯狂酝酿、膨胀！
我站在破碎的陶片和流淌的白粥中央，缓缓抬起沾着粥渍和血污的脸。声音不大，却像淬了火的钢刀，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冰冷彻骨的决绝，清晰地割开凝固的空气，每一个字都砸在巨鹿城厚重的阴影上：
“苍天已死——！”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真空。
随即——
“黄天当立——！！！”
十万个喉咙里挤压出的嘶吼，汇聚成一道撕裂苍穹的雷霆！
不再是混乱的咆哮，而是整齐划一、带着某种诡异韵律和无限狂热的战吼！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地脉轰然翻身！
十万个单薄的身体，十万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同时爆发出焚尽一切的光芒！
“岁在甲子——！”我的声音再次拔高，如同引燃燎原烈火的最后一道闪电。
“天下大吉——！！！”回应我的是山崩海啸！那声浪蕴含着滔天的怨毒、焚世的怒火、以及对一个虚幻“黄天”的极致渴望！幽蓝的火焰在他们眼中疯狂跳动，似乎要喷薄而出！
巨鹿城，在燃烧。
不是寻常火焰温暖的橘红，而是无数双瞳孔深处那种幽蓝火焰的蔓延与放大。
它舔舐着城楼高耸的角楼，缠绕着粗大的门栓，在青黑的条石城墙上蜿蜒流淌，如同地狱的岩浆找到了人间的出口。
浓烟滚滚，带着木料、皮肉、油脂焚烧的焦臭，直冲铅灰色的天穹，将残阳最后一抹血色也彻底吞噬。
城下，是沸腾的黑色海洋。
不再是饥民，不再是流寇。他们是蚁群，是蝗潮，是被“白粥仙师”之名点燃、被那破碎陶瓮与流淌白粥彻底释放的复仇之灵。
没有云梯，没有冲车，只有无穷无尽的人体堆积成的血肉之梯！后面的人推搡着前面的人，踩着他们的肩膀、头颅，甚至直接踏过倒下者的躯体，一层层向上叠罗汉般垒起！
枯瘦的手指抠进青砖的缝隙，折断的指甲在石头上留下道道暗红的血痕，污黑皲裂的脚掌死死蹬住下方同伴嶙峋的脊背。每一次攀登，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濒死的惨嚎，但更响亮的，是喉咙深处滚出的、非人的狂热嘶吼！
“黄天！黄天！”
“杀进去！杀光狗官！”
“苍天死！黄天立！”
幽蓝的火焰在他们眼中疯狂跳跃，每一次蹬踏，每一次抓挠，那火焰就炽盛一分，仿佛燃烧的不是体力，而是生命本源中最后的疯狂。尸体不断从半空坠落，砸在下方涌动的人潮中，瞬间被淹没、践踏，成为新的垫脚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