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面橹盾被十几双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掀翻！
“啊——！”一个士兵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喉咙被一个双目燃烧着蓝焰的老者用牙齿狠狠咬住！
恐惧，如同瘟疫，在原本坚不可摧的钢铁军阵中炸开！
士兵们看着这些不畏刀剑、眼中燃着鬼火的“饥民”，看着同伴被拖入那片黑色的、疯狂的潮水中瞬间撕碎，他们握刀的手在颤抖！他们整齐的步伐开始散乱！
“撤！快撤！”军官声嘶力竭地尖叫，调转马头，脸上再无半分血色，只剩下面对未知妖邪的极致恐惧。什么格杀勿论？
什么立诛首恶？在这片被点燃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绝望之海面前，冰冷的钢铁洪流，竟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开始崩溃、融化、向后奔逃！
铁甲铿锵的碰撞声、惊恐的喊叫声、战马的嘶鸣声，取代了前进的鼓点。
猩红的汉军旗帜狼狈地卷起，在混乱的撤退人流中仓皇摇摆。丢下的橹盾、折断的长戟、甚至来不及带走的强弩，散落在被鲜血和泥土染红的旷野上，如同被巨兽撕裂后丢弃的残骸。
我站在那口依旧散发着温润米香和氤氲热气的巨大陶瓮之后，看着那片由钢铁溃败扬起的、更大更浑浊的烟尘，看着眼前这片由十万枯骨点燃。
竟生生掀翻了铁甲洪流的黑色怒潮。他们安静下来，缓缓转身，无数双眼睛重新聚焦在我身上。那瞳孔深处，方才激战时燃烧的幽蓝火焰并未熄灭，只是沉淀下去，如同深埋地底的熔岩，在浑浊的眼白下隐隐流动，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死寂和等待。
他们的脸上、破烂的衣衫上，溅满了暗红的、温热的血点，有同伴的，也有敌人的。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汗臭、泥土和米粥的甜香，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如同潮汐，在这片被死亡和奇迹浸透的旷野上起伏。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微微颤抖的手。掌心还残留着木勺的粗糙触感，以及…一丝粘稠的、不属于米粥的温热。是溅上的血。那刺目的红，灼烧着我的神经。
白粥…仙师…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这片沉默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人海，投向视野尽头那座在暮色中显出巨大轮廓的城池——巨鹿。
青灰色的城墙在夕阳的余烬下如同蛰伏的巨兽，城头上，隐约可见慌乱跑动的人影和闪动的火光。那里是秩序，是权力，是即将被我亲手敲响丧钟的旧时代的心脏。
一股冰冷的洪流，裹挟着某种早已注定的宿命感，猛地冲垮了我心中最后一点犹豫和侥幸。穿越者？混饭吃？不。
从这口瓮出现，从第一勺粥递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再是旁观者。我是火种，是漩涡的中心，是被这口瓮、被这十万双燃烧的眼睛，共同推上祭坛的
…祭品？还是…执刀者？
够了。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血腥、汗臭、米香和尘土的气息灌满胸腔，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我俯身，双手抓住那口陪伴了我不知多久、温润依旧的巨大陶瓮边缘。粗粝的陶土质感摩擦着掌心。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它高高举起！
沉甸甸的陶瓮，承载着无数条性命、无数份狂热的信仰，也承载着我自己无法言说的重负。手臂的肌肉贲张，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