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绮绮吾女,倘见此相,务必即刻携带匣中物至南城青石巷47号‘老钟表’,寻陈平安。万勿迟疑,莫信任何人!”

字迹的边缘因为相纸年久有些晕染模糊,但那份急促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却穿越了漫长的时光,如同冰锥般刺透心脏!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吾女?!绮绮?!

“吾女”——这两个字像最古老的魔咒,瞬间击溃了我二十六年习以为常的认知!

指尖的触感变得滚烫,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我是孤儿啊!奶奶从未说过我的身世,她也只让我叫她奶奶!我从未质疑过这一点,就像从未质疑过天空是蓝的,树叶是绿的一样自然。 可现在……“吾女”?这意味着什么?照片上那个年轻的男人……是我的……父亲?那血……他……还活着吗?巨大的混乱和眩晕感猛地袭来,我死死攥住照片,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我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

匣中物!老钟表!陈平安!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密码般在脑海中反复闪烁。奶奶临终前……对,她确实曾紧紧攥着我的手,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嗬嗬”声,眼睛瞪得老大,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虑和不甘。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干枯的手指指向的不是我,而是她床头那个蒙尘的红木旧妆匣! 当时我泪流满面,以为她是心爱妆匣无人继承,哭着点头:“奶奶您放心,我会好好收着匣子的……” 她听完,眼中焦灼的光才慢慢黯淡下去,手无力地垂下。

原来……那不是对遗物的不舍!那是绝望的托付!是压在心底无法说出的遗言!她至死都守着这个秘密!

我的泪水彻底决堤,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被蒙在鼓里二十六年、突然被真相一角狠狠刺痛的巨大委屈和愤怒。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踉跄着冲到奶奶生前的卧室——其实就在隔壁,这出租房小得可怜。房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药味和樟脑球的气息,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铺着洗得发白的旧床单。床头柜上,那个深红色、四角镶铜、边缘雕刻着模糊不清花鸟纹饰的老式红木妆匣,正沉默地待在黑暗中,像一个守墓人。它那么普通,那么不起眼,沾满了灰尘,锁孔甚至锈迹斑斑,里面大概也就藏着几枚奶奶年轻时用过的铜钱币或者几枚断了齿的旧木梳?它就这样被随意放在奶奶床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像一件无人在意的破烂。谁又能想到,它竟是一个巨大秘密的容器?

我几乎是扑过去,粗暴地拂去匣子上厚重的灰尘,呛得咳嗽起来。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铜扣,轻轻一按。

“咔哒。”

伴随着一声微弱却清晰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轻响,那似乎早已锈死的小锁,竟然毫无滞涩地弹开了!一股陈旧纸张和樟木混合的奇特气味扑面而来。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声“咔哒”轻响中,沉重地转动了。

匣子里的东西一目了然,简单得让我几乎屏住呼吸:

* 一张对折数次、泛黄发脆的银行汇款单存根联。 收款人姓名是:陈平安。金额:五十万元整(人民币)。汇款人姓名是……(我凑近仔细辨认着模糊的复写字迹):桑……宏?(桑宏?这是我那个“父亲”的名字?)汇出的日期赫然是:二十二年前! 汇款银行地址标注模糊,似乎是西南某个不起眼的小城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