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拉开一条窄缝。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幽深的走廊。
惨白的节能灯光管镶嵌在头顶,发出令人心烦的嗡嗡声,照亮了这条狭窄的通道。
走廊的两端尽头,墙上各嵌着一个冰冷的黑色半球——摄像头,沉默地俯视着每一个角落。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和我身后这扇一模一样的铁门,如同蜂巢的格子,密密麻麻。
死寂中,声音被无限放大。
我侧耳倾听,细微的、压抑的呜咽声,从某些门后渗出,像受伤小兽的哀鸣。
更远处,似乎有沉闷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伴随着几声短促的、被强行掐断的痛哼。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
这栋四层高的“宿舍楼”,每层两排,每排十间这样的“蜂巢”。
每间十六个“猪仔”,两个看守。
这就是金辉庞大“产业”的基石。
天还没亮透,一声刺耳得足以撕裂耳膜的尖锐铃声,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整栋楼宇上。
瞬间,死气沉沉的宿舍“活”了过来。
两边床上的人如同被通了高压电,猛地弹起,动作快得惊人,穿衣、下床,冲向狭小的阳台区域洗漱。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只有布料摩擦和哗哗的水声,像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我故意揉着眼睛,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吟,挣扎着坐起来。
脸上堆满恰到好处的迷茫和惊恐:“我…这是在哪?你们…是什么人?”
门口那两张床上的人影动了。
昨晚拿锤子那个,以及他旁边端枪的同伴,已经穿戴整齐,武器在手。
拿锤子的那个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小子,哪来的废话?这里是什么地方,轮不到你操心。乖乖听话,保你活着。现在,滚去洗漱,然后跟他们走。”
他粗糙的手指随意地朝门外一指。
话音未落,他旁边同伴手中那支AK-47冰冷的枪口,已经像毒蛇的信子,死死顶在了我的太阳穴上。
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金属的坚硬和寒意。我浑身一僵,喉头发紧。
其他人,那些“老人”,只是用空洞麻木的眼神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如同看着一块会动的木头,随即鱼贯而出,汇入门外的洪流。
枪口就是命令。
我垂下眼,掩去所有情绪,顺从地加入那沉默的队伍,走向未知的深渊。
3
四栋灰色的、毫无生气的住宿楼围着一个巨大的水泥广场。
此刻,广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如同等待屠宰的牲口。
我们被驱赶着,排成歪歪扭扭的队列。
四周,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像围捕猎物的鬣狗,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人群,枪口微微下垂,却随时可以抬起喷吐死亡。
死寂。
一种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死寂笼罩着广场。
脚步声从广场尽头那栋最高的大楼门口传来。
一个穿着花哨丝绸衬衫、戴着金链子的中年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话筒,脸上挂着一种近乎油腻的微笑。
正是老板金辉。
在他身后那群趾高气扬的打手和主管中,我一眼就看到了胡四。
他微微低着头,目光闪烁,不敢与任何人对视,仿佛一只夹着尾巴的鬣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