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的铁门刚被推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与福尔马林的寒气就扑面而来。姜月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指尖却依然冰凉——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攥在掌心的那张死亡证明,边缘锋利得像刀,已经在她手心里割出了几道红痕。
“姜小姐,节哀。”穿白大褂的医生摘下口罩,语气里带着程式化的惋惜,“肇事车辆已经确认是陆东野先生的,但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且事故路段的监控刚好出了故障……”
后面的话,姜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陆东野。
这个名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太阳穴。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张脸——上个月在学校门口见过一次,他开着辆骚包的黄色跑车,被一群人簇拥着,嘴角叼着烟,眼神里满是漫不经心的傲慢。当时她只是觉得这人张扬得令人反感,从未想过,这个名字会和父亲的死亡牢牢捆绑在一起。
“监控坏了?”姜月抬起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这么巧?”
医生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会突然反问,含糊地应了句“世事难料”,便匆匆离开了。
走廊里只剩下姜月一个人。窗外的暴雨还在倾盆而下,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无数只手在拍打着窗户,要闯进这冰冷的空间里来。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父亲的死亡证明,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
父亲是个货车司机,一辈子老实本分,就盼着她毕业找份好工作,再攒点钱给她在城里付个首付。昨天早上出门前,他还笑着说“等这趟活结了,爸给你买个新电脑”,怎么才过了一天,就变成了太平间里一张冰冷的证明?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尽头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姜月擦干眼泪,循着声音悄悄走过去,躲在消毒车后面,看见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站在拐角处抽烟。
“……陆总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交警大队的王队收了东西,保证不会再查。”高个子男人吐了个烟圈,语气轻慢,“不过是个跑长途的货车司机,给他家属一笔钱,打发了就是。”
另一个矮胖的男人嗤笑一声:“还是陆总谨慎,撞了人直接让助理顶包,自己当晚在会所喝酒的视频做得天衣无缝。要我说,这种人,死了也是活该,挡陆总的路。”
“闭嘴。”高个子男人踹了他一脚,“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赶紧去处理赔偿的事,别出什么岔子。”
脚步声渐渐远去,姜月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原来所谓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所谓的“监控故障”是人为的。原来在那些人眼里,父亲的命就只值“一笔钱”,就活该“挡路”。
一股滚烫的恨意从心脏猛地窜起,顺着血管流遍全身,烧得她每一寸皮肤都在疼。她扶着墙壁慢慢站直,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淬了火的钢,带着决绝的冷光。
陆东野,你以为这样就能算了吗?
不可能。
三天后,父亲的葬礼结束。姜月把前来吊唁的亲戚送走,独自一人回到空荡荡的老房子。这是父亲用一辈子积蓄买下的地方,墙上还贴着她小时候得的奖状,衣柜里挂着父亲洗得发白的工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