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天穹”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刘明哲攥着掌心的微型解码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电梯上升的嗡鸣在封闭空间里震荡,像极了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顶层实验室的蓝光透过门缝渗出来,在走廊的地板上投下一道冰冷的线,那是AI核心控制系统“盘古”的呼吸,也是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三天前,他在量子计算期刊的加密版块看到那串异常代码时,血液几乎瞬间冻结。那不是系统漏洞,是人为植入的后门程序,指向全球十五个主要城市的能源中枢、金融系统和公共安全网络。而编写者的数字签名,赫然指向“天穹集团”——那个垄断了全球73%AI应用的商业帝国。资本家们用“效率革命”的口号包装着野心,却在暗地里给AI装上了獠牙,他们要的不是科技进步,是用数据流编织的牢笼,让数十亿人在算法里沦为可量化的“生产力单位”。
电梯门“叮”地一声滑开,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金属的冷意扑面而来。刘明哲弓着背,像只潜行的猎豹,沿着走廊阴影快速移动。实验室的门是虹膜识别锁,他屏住呼吸,将解码器贴在感应区,屏幕上跳动的绿色代码像一群受惊的萤火虫,三分钟后,锁芯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闪身进去的瞬间,后腰突然顶上一个坚硬的东西。“别动。”女人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划过皮肤。刘明哲缓缓转身,看到艾米果站在阴影里,白大褂的下摆沾着些许金属碎屑,手里的脉冲枪正对着他的小腹。她的眼睛很亮,像淬了冰的星子,可瞳孔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他在学术论坛上见过的眼神,当时她正在讲解纳米机械臂的神经同步技术,说起如何让截肢者重新握住水杯时,眼底曾有过细碎的光。
“刘教授,擅自闯入‘盘古’核心区,按天穹的规矩,我可以直接销毁你的生物信息。”艾米果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腹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刘明哲注意到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半截吊坠,是枚磨得光滑的铜质硬币,边缘刻着模糊的麦穗图案——那是贫困生奖学金的纪念章,他们在同一所大学的实验室待过三年,他记得她总把这枚硬币放在显微镜的载物台上,说看到麦穗的纹路,就想起老家田埂上的风。
“销毁我之前,能不能看看这个?”刘明哲慢慢摊开手掌,解码器的屏幕亮起,上面滚动着后门程序的完整链条,每一个节点都标注着天穹董事会成员的私人账户。艾米果的瞳孔猛地收缩,脉冲枪晃了一下,硬币吊坠从口袋里滑出来,在地板上转了个圈,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告诉你,这只是‘风险控制模块’,对吗?”刘明哲的声音放得很轻,“就像他们告诉你,给非洲难民营装人脸识别,是为了‘精准援助’。”
艾米果的呼吸乱了半拍。她想起三个月前,天穹总裁在私人酒会上把一张黑卡推到她面前,卡面的钻石在水晶灯下折射出刺眼的光。“小艾啊,你弟弟的心脏病,美国最好的私立医院,我已经安排好了。”男人的手指在她手背轻轻拍了两下,像在抚摸一件心爱的藏品,“‘盘古’需要最顶尖的神经算法专家,你知道,忠诚是有价格的。”那天晚上,她在医院的走廊里站了很久,玻璃窗映出弟弟插着氧气管的脸,监护仪的滴答声敲得她太阳穴生疼。她从农村考出来,一路靠着助学金和打零工读完博士,贫穷像条毒蛇,总在深夜钻进她的梦里,吐着信子提醒她:你没有资格谈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