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火焰焦糊味、泥土腥气和淡淡沼气味的气息,此刻却充满了自由的味道!他不再看身后沸腾的、如同炼狱般的混乱,身体一矮,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个狭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洞口!
冰冷湿滑的淤泥瞬间包裹了他的身体,碎石硌着他的膝盖和手肘,尖锐的疼痛传来。他顾不上这些,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像一只在泥泞中挣扎求生的蜥蜴。身后,牢房里的火光、混乱的嘶吼、守卫的咆哮……迅速被狭窄的通道隔绝、拉远,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在耳边轰鸣。
地道狭窄得令人窒息,仅容一人勉强爬行。他点燃的草捆早已熄灭,前方是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吞噬了一切光线。只有身后洞口方向传来的微弱喧嚣和火光,像遥远的灯塔,指引着他拼命向前。
淤泥没过膝盖,冰冷刺骨,带着尸体腐烂般的恶臭。尖锐的碎石和断裂的朽木隐藏在淤泥中,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他只能凭借触觉和记忆,摸索着向前。老铁头传递的信息成了他唯一的坐标——水道大致向西倾斜,遇到大的坍塌向右绕……
时间失去了意义。爬行,不断地爬行。肌肉在酸痛中尖叫,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扯得生疼。冰冷的淤泥似乎要吸走他体内最后的热量。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不同于身后喧嚣的光亮!那光亮极其朦胧,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出口!快到了!
求生的本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萧砚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加快速度,手脚在冰冷的淤泥和碎石中奋力扒动,向着那点微光挣扎前行!那光芒越来越清晰,隐约能看出是一个被坍塌物半掩的、拱形的出口轮廓!
空气似乎也变得清新了一些,带着一丝……外面世界的凉意?
狂喜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双手抓住了出口边缘一块凸起的、湿滑的石头!
到了!
他半个身子探出了坍塌的出口!外面是沉沉的黑夜,冰冷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气息涌入肺腑!他贪婪地吸了一大口,那自由的、没有腐臭的味道让他几乎落泪!头顶,是一轮被薄云半遮的、散发着诡异暗红色光晕的月亮——血月!不祥,却又预示着新生!
然而,就在他挣扎着,试图将整个身体完全从狭窄的出口中拔出,踏上外面坚实土地的瞬间——
一个冰冷、坚硬、如同岩石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出口前方几步远的地方,恰好堵死了他唯一的去路。
那人穿着典狱长萧震那身熟悉的黑色锦缎官服,袍角在带着血腥气的夜风中纹丝不动。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同早已在此等候了千年。血月的光辉吝啬地洒落,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却将他的表情完全隐藏在深沉的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血月微弱的光,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地注视着从污秽地道中挣扎爬出的儿子。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诏狱深处传来的混乱喧嚣,此刻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弥漫在父子之间。
萧砚的身体僵在半爬出的状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所有的疲惫、伤痛,在看清那个身影的瞬间,被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恨意所取代!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阴影中的轮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你……果然……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