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次又一次。娘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疯癫。她不再转圈，不再傻笑，只是整天坐在炕角，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枯井。有时候，她会突然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让我浑身发冷。
我七岁那年，村里的小学开学了。看着别的小孩背着书包去上学，我心里羡慕极了。我拉着爹的衣角，怯生生地说：“爹，我也想上学。” 爹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打得我头晕眼花。“上学？女娃子上什么学！在家干活才是正经事！”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比脸更疼。我不明白，为什么女娃子就不能上学。
奶奶在一旁帮腔：“就是！早晚是要嫁人的，识那么多字有啥用？还不如在家多干点活，给你弟攒点家底。” 可那时候，我还没有弟弟。
我只能每天在家干活，喂猪、砍柴、挑水，什么活都干。累的时候，我就会坐在门槛上，望着村口的路，想象着学校里的样子。我想知道，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为什么那么多小孩都想去上学。
十岁那年的夏天，异常闷热。那天我刚从地里回来，满头大汗地冲进屋里想喝水，却看见娘坐在炕边，眼神清明，不像往常那样疯疯癫癫。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看，娘确实在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招娣，” 娘突然开口叫我的名字，声音沙哑却清晰。我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拍了拍身边的炕沿，说：“过来，娘有话跟你说。” 我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娘的身上还是有一股馊味，但我却不觉得难闻了。
“招娣，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娘看着我，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想离开，可我不知道能去哪里。
娘突然笑了，笑得很诡异。“娘带你离开，我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说着，指了指炕边的火柴。“招娣，把火给娘。”
我不明白娘要干什么，但我还是听话地拿起火柴递给她。娘接过火柴，划着一根，点燃了炕上铺的稻草。火苗一下子蹿了起来，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炕。
“娘，你干什么！” 我吓得大叫起来。娘却笑着站起来，一步步走向火海。“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她的身音被火焰吞噬，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熊熊烈火中。
我吓得浑身发抖，转身就往外跑。刚跑出屋，就看见爹和奶奶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怎么了？怎么着火了？” 爹大声吼着。
“娘…… 娘她……” 我吓得说不出话来。爹冲进屋里，很快又跑了出来，脸上全是烟灰。“疯婆子！这个疯婆子！” 他怒吼着，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我…… 是娘自己……” 我拼命解释，可爹根本不听。他把我按在地上，拳打脚踢。“你这个丧门星！跟你娘一样是个祸害！”
我被打得晕死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浑身都疼。房子已经烧没了，只剩下一堆废墟。娘的尸体也被烧得面目全非，被爹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
从那以后，爹更不待见我了。他不让我上学，让我干更多的活。没过多久，他又花了一笔钱，买回来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比娘年轻，也比娘漂亮，但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