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勇,”她的声音像冰面碎裂,清晰、冷静,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回响,“翻我包了?”

陈勇像被当场捉住的小偷,脸瞬间涨得通红,血液轰隆作响,几乎要冲破太阳穴。羞耻和愤怒交织,让他语无伦次:“这……这是什么?!还有这个!”他另一只手扬起那张皱巴巴的小票,像举着控诉的罪证,“舞蹈工作室?内衣?一千多块?你跟那个吴美丽到底在搞什么鬼?!”

刘芳没有动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她向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冰冷的笃笃声,在狭小的衣帽间里回荡。她走到陈勇面前,很近。那股混合着烟草、檀香和甜腻的陌生香水味,带着强烈的侵略性,扑面而来,瞬间盖过了陈勇熟悉的家的气息。

她的目光终于抬起,直直地刺入陈勇因愤怒而发红的眼底。那眼神里没有爱,没有愧疚,只有一种决绝的、如同淬火寒冰般的清醒,还有一种……陈勇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近乎野性的光芒。

“搞什么鬼?”她微微偏了下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彻底的疏离,“陈勇,我只是想明白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陈勇心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过去的十年,我活得像个影子。是你的影子,是这个家的影子。现在,我想重新活一次。”

“为我自已。”

她伸出手,不是抢夺,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从陈勇僵硬的手中,取回了那团黑色的蕾丝内衣。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冰凉一片。然后,她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脊背挺得笔直,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笃、笃、笃,一步步,走出了衣帽间,也仿佛一步步,彻底走出了陈勇精心构筑了十年的、名为“安稳”的世界。

陈勇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风化的石像。手里空了,心也空了,只剩下刘芳最后那句话,像淬了毒的冰锥,反复穿刺搅动——“重新活一次……为我自已。”

为她自己?那“我们”呢?那十年的日日夜夜,那些他以为的安稳和幸福,又算什么?一场漫长而可笑的独角戏吗?

一股混杂着巨大失落和被彻底否定的狂怒,像失控的野火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瞬间烧毁了残存的理智和犹豫。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必须知道答案!那个“魅影舞蹈工作室”!那个该死的吴美丽!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冲出衣帽间,冲到客厅抓起车钥匙。玄关镜里映出他扭曲的面孔,眼神凶狠,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引擎粗暴地轰鸣起来,车子猛地窜出小区,汇入城市的车流。陈勇死死盯着前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那个地方!找到刘芳!他要亲眼看看,她所谓的“重新活一次”,到底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导航冰冷的女声提示着左转、右转,指引他驶向一个他从未踏足过的、霓虹闪烁的喧嚣地带。

傍晚时分,城市的霓虹灯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吞吐五光十色的光雾。陈勇的车子最终停在一个巨大的霓虹灯牌下方——“魅影舞蹈工作室”。灯牌设计得极具视觉冲击力,抽象的火焰与女性剪影交织,散发着一种暧昧而危险的气息。它镶嵌在一栋明显由旧厂房改造而成的LOFT建筑外墙上。建筑底层是几家喧嚣的酒吧和潮牌店,巨大的低音炮隔着厚重的玻璃门也能感受到震动。穿着大胆前卫的年轻人三三两两,空气里弥漫着酒精、香水、荷尔蒙和一种放纵不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