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实肯干?恐怕只有在“干架”这项事业上,他才算得上兢兢业业吧?
心里正疯狂吐槽,一个沉甸甸的铁盘“哐当”一声搁在了我们桌上。捏着铁盘边缘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但指甲缝里全是黑灰,指关节上似乎还有几道没完全愈合的细小划痕。
“您的烤串,请慢用。”
林野那带着点微哑、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头顶响起。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起立!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按下了关机键。我猛地低下头,下巴恨不得直接嵌进锁骨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完蛋了!被他认出来了怎么办?
自从阴差阳错成了他的同桌,我们之间唯一的交流仅限于不小心碰到橡皮时那零点一秒的僵硬对视。我对他向来是能躲则躲,敬而远之,生怕哪天一个眼神不对,放学就被他堵在小树林里“友好交流”八百个回合。
脚步声带着点拖沓的疲惫,渐渐远去。直到完全听不见了,我才敢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抬起眼皮。他正端着另一个铁盘,走向另一桌客人,背影在烟雾和人群里显得有些单薄。
我假装专心致志地啃鸡翅,眼角的余光却像雷达一样牢牢锁定着他。他简直像个陀螺,围着烤炉和几张桌子高速旋转。烤串、上菜、拿饮料、收桌子……汗水顺着他沾着炭灰的脖颈往下淌,在脏兮兮的旧T恤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店里突然爆出一阵尖锐的呵斥声,盖过了嘈杂的人声。老板,那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叉着腰站在烤炉旁,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野脸上,嗓门大得惊人:“……说了多少遍!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客人的串你也敢偷吃?!你当我是冤大头啊?这账从你工钱里扣!扣双倍!”
林野站在老板面前,微微垂着头,双手垂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紧紧抠着油腻的裤缝。他下颚绷得很紧,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肩膀微微垮塌下去,那件洗得发白的破旧T恤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刺眼。
距离有点远,我只断断续续听到“偷吃”、“扣钱”、“不长记性”之类的字眼。
看着他身上那混合着油渍、碳灰、汗水的狼狈,看着他被老板当众指着鼻子羞辱却只能沉默挨骂的样子,我捏着冰汽水瓶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塑料瓶身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
原来那个在学校里冷漠疏离、仿佛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校霸,背地里……活得这么艰难?
怪不得他每天在学校总是一副恹恹的、没睡醒的样子,衣服也总是皱巴巴的,袖口甚至磨出了毛边。我猛地想起,有次午休时间,大家都去食堂了,我中途回教室拿东西,正好撞见林野站在教室后门打电话。我下意识地缩在门框边,屏住了呼吸。
“……学费我自己会交,爸你们不用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强撑的倔强,指尖用力得捏着那部老旧的手机,指节都泛了白,“嗯,有好好吃饭……你们别来了,太远,不方便。”
看着眼前这一幕,烤炉的热浪似乎也扑到了我脸上,火辣辣的。我蹙紧了眉头。
原来是这样。没有父母在身边,学费要靠自己,连饭都吃不饱?好像确实,我几乎没在食堂见过他的身影。胃里空空如也的感觉,我也曾刻骨铭心地体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