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怎么回事?”我拿着工资条去找组长,声音都在发颤。组长正在喝水,瞥了一眼纸条就不耐烦地挥手:“迟到还有理了?上次你把塑料壳摔裂了三个,没让你全赔就不错了!”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天迟到是因为公交车半路抛锚,我跑着赶了三站路,到车间时还是晚了五分钟。损坏零件是因为夜班太困,手指没抓稳。这些事我当时都跟组长解释过,他明明说“知道了”,怎么现在又算成我的错?我捏着工资条走出办公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让它掉下来。车间里都是人,我不能让人看到我哭。

我抱着膝盖蹲在车间后巷的墙角,这里是平时抽烟工人待的地方,现在没人。风从巷口灌进来,吹得我后背发凉。我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止不住地抖。一千七百五十六块,交完八百块房租,剩下的钱连妈妈的药钱都不够,更别说给弟弟寄学费了。我来城里打工到底是为了什么?连家里的开销都填不上。

“呜……”压抑了好久的哭声终于忍不住冒出来,我赶紧用袖子捂住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袖口,也打湿了手里的工资条。纸条被眼泪泡得发皱,上面的数字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我现在的生活,一团糟。

“你怎么在这儿?”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吓了一跳,赶紧抹掉眼泪抬头,看见阿哲站在巷口,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馒头。他看到我通红的眼睛,快步走过来蹲在我面前:“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我摇摇头,把工资条往身后藏。他却已经看见了,伸手轻轻拿了过去。他看工资条的时候,眉头一点点皱起来。“扣款怎么这么多?”他抬头问我,声音里带着怒气。我咬着嘴唇,把迟到和摔零件的事说了一遍,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阿哲听完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工资条掏出来递给我。他的实发工资有两千三百多,比我多了将近六百。“我帮你去问问组长。”他说着就要站起来,我赶紧拉住他:“别去!他会更针对我的。”在工厂里,跟组长顶嘴没好果子吃,我已经吃过好几次亏了。

阿哲蹲下来,看着我通红的眼睛,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东西。他把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一小叠零钱,有十块的,有五块的,还有很多一块的硬币。“这些你先拿着。”他把钱塞进我手里,硬币硌得我手心发疼。

“我不要!”我赶紧把钱往回推,“这是你的钱。”他却按住我的手,手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工装传过来,暖得让人心慌。“你拿着交房租,”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我这个月绩效奖多,够用。”

我看着他手里的零钱,最大的面额是二十块,显然是平时一点点攒下来的。在工厂里,大家的工资都不高,谁的钱都来得不容易。我的眼泪又涌上来:“阿哲……”

“别哭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我,“钱没了可以再挣,身体哭坏了才麻烦。”他把钱一张张数好,塞进我工装口袋里,又把硬币放进我的裤兜,“这样就掉不了了。”他的手指碰到我裤兜时,我像触电一样缩了一下,脸颊瞬间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