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寒潭初遇

永安二十三年的冬雪下得格外凶,鹅毛般的雪片卷着北风,将整座皇城裹进一片苍茫。沈清辞缩在破庙角落,冻得发紫的手指死死攥着怀里半块干硬的麦饼,那是她三天来唯一的食物。

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风雪裹挟着寒气灌进来。她下意识地往草堆深处缩了缩,却撞进一双皂色云纹靴。抬头望去时,青灰色的锦袍下摆沾着雪粒,腰间玉带勾着枚羊脂玉佩,在昏暗中泛着温润的光。

“还活着?”男人的声音像碎冰撞玉,冷得让她打了个寒颤。

沈清辞咬着唇没敢应声,只将麦饼往怀里又按了按。这人衣着华贵,定是哪家权贵,她这样的罪臣之女,还是躲远点好。

“抬起头来。”

她迟疑着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那双眼生得极好,眼尾微微上挑,却偏偏覆着层化不开的寒冰,像是淬了雪的刀锋。他身后跟着的随从低声道:“公子,这丫头是前户部尚书沈家的三小姐,全家流放时她侥幸逃脱,如今是朝廷钦犯。”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攥着麦饼的手更紧了。

男人蹲下身,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蹙眉。“沈毅的女儿?”他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倒是生了张好皮囊。”

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梅香,混着雪气钻进鼻腔,竟让她想起父亲书房里常年燃着的龙涎香。眼眶一热,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哭什么?”他松开手,语气里带着不耐,“沈毅贪赃枉法,连累百余人,你倒是还有脸哭。”

沈清辞用力抹掉眼泪:“我父亲没有贪赃!是被人陷害的!”

男人挑眉,似乎觉得有趣:“哦?那你可知,是谁审的案,是谁判的流放?”

她愣住了。父亲入狱后,她被藏在乡下庄子里,只隐约听说过主审官是当朝最年轻的太傅,姓谢,名珩。

“看来是知道了。”谢珩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雪,“本公子今日心情好,给你个选择。要么现在就送你去官府领罪,要么……跟我走。”

寒风从破庙缝隙钻进来,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她看着谢珩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如松,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咬了咬牙,她抓起地上的破包袱,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狐裘,暖炉烧得正旺。沈清辞缩在角落,看着谢珩闭目养神的侧脸。他生得极俊,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只是那眉宇间的疏离,让她莫名地心慌。

“以后你就叫阿辞。”他忽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在我身边,少说少看少听,明白吗?”

她点头,小声应道:“明白。”

马车行到太傅府门前时,雪已经小了些。朱红大门上的铜环在灯笼映照下泛着光,门前两尊石狮子威严矗立。沈清辞跟着谢珩往里走,穿过抄手游廊,绕过雕梁画栋的亭台,最后被带到一处偏僻的小院。

“以后你就住这儿。”谢珩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

负责照看她的是个叫张妈的老妇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冷冷地交代了些规矩,便转身离开了。沈清辞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墙角堆着些旧家具,窗户纸破了个洞,寒风呼呼地往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