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债难偿
沈知意跪在祠堂的青石板上，膝盖已经没了知觉。
檀香缭绕，烛火摇曳，将父亲沈巍严肃的影子投在祖宗牌位上，拉得老长。
“知意，过来。”
她缓缓抬头，对上父亲沉肃的目光。
沈巍的眉目间凝着化不开的霜雪，指尖叩在供桌上，一声一声，像是催命的鼓点。
“北狄摄政王宋青棋，三日后抵达京城。”
沈知意的心口猛地一缩，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两国联姻，你，嫁。”
“嫁？”她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扼住咽喉，声音细如蚊呐，“父亲，北狄……”
“住口！”沈巍一掌拍在供桌上，震得香炉里的灰簌簌落下，“这是圣旨！是两国议和的筹码！你身为镇北将军之女，就该以身殉国！”
沈知意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当然知道。
宋青棋——北狄大将军之子，十年前，北狄铁骑踏破边关，她的祖父、叔伯、兄长，尽数战死沙场。而她的父亲，沈巍，率三千玄甲军死守雁门关，硬生生将北狄大军挡在关外三月，直至援军抵达。
可谁也不知道，那场战役里，北狄大将军战死沙场，而他的独子——宋青棋，被俘。
后来，两国议和，北狄要求送回质子，而沈巍，亲手将那个少年送上了北归的马车。
再后来，北狄新帝登基，宋青棋步步为营，直至成为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而今日，这个灭门仇人的儿子，要她嫁。
“女儿……领旨。”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沈巍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抗拒，可沈知意只是低垂着眼睫，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终究是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她退下。
沈知意转身，裙摆扫过冰冷的地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门外，丫鬟春桃早已候着，见她出来，连忙上前扶她：“姑娘……”
“别叫我姑娘。”沈知意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从今日起，我不再是镇北将军之女。”
春桃怔住，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姑娘……”
沈知意闭上眼睛。
三日后，她就要嫁给宋青棋。
那个灭她满门的仇人之子。
那个，她日日夜夜在梦中将他碎尸万段的男人。
而如今，她要亲手，将自己送到他榻上。
三日后，京城城门。
沈知意坐在花轿里，透过轿帘的缝隙，看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
百姓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那就是镇北将军的女儿？听说要嫁给北狄摄政王？”
“嘘！小声点！那可是摄政王！北狄的狼崽子！”
“狼崽子又如何？如今可是咱们大胤的座上宾！”
沈知意安静地听着，指尖缓缓摩挲着袖中的匕首。
锋利冰凉的触感贴着掌心，像是一丝微弱的慰藉。
花轿停下。
喜乐声响起，唢呐声刺耳尖锐，像是某种尖锐的嘲讽。
轿帘被掀开，刺目的阳光落进轿中，晃得她睁不开眼。
有人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那力道极重，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沈知意抬眸，对上了一双幽深如墨的眼睛。
宋青棋。
他穿着玄色蟒袍，金线绣的暗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眉目俊朗，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