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是银河决了口,冰冷浑浊的水柱凶狠地砸向这座城市,每一滴都裹挟着沉甸甸的绝望。我站在人行道边缘,滚烫的泪水早已被雨水冲刷殆尽,只剩下一种被掏空、被反复碾轧后的麻木。雨水灌进我的脖颈,顺着昂贵的丝质衬衫一路向下,湿透的布料紧贴在皮肤上,冷得刺骨。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曾象征过永恒誓言的铂金钻戒,此刻硌得指骨生疼,也烫得惊人。
没有犹豫。我猛地把它从指根撸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脚下被雨水淹没的肮脏地面。
“叮——”
一声微弱到几乎被雨声吞没的脆响。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在浑浊的水洼里弹跳了一下,像颗被遗弃的鱼目,随即被一个浑浊的漩涡卷着,消失在黑暗的排水沟栅栏之后。一丝尖锐的疼痛迟滞地从指关节传来,那里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红痕。很好,这痛感如此真实,真实得让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结束了。许眠,你的人生,彻底完了。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冰冷的洪流冲垮、融化的时候,头顶那片倾泻而下的冰冷雨幕,骤然被隔绝了。一把巨大的、红得近乎刺眼的伞,像一朵不合时宜的彼岸花,突兀地在我头顶绽放,瞬间隔绝了冰冷的雨水。
我茫然地抬起头。
伞下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雨水顺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滑落,勾勒出利落而略显锋利的轮廓。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套裙,外面罩着透明的塑料雨衣,雨衣上水珠密布。她的眼神很特别,锐利得像手术刀,此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审视的穿透力,直直地钉在我脸上,仿佛能剖开我狼狈不堪的皮囊,看到里面那个支离破碎的灵魂。
“许眠小姐?”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平稳,却奇异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雨声,“您的五百万债务,今晚零点正式到期。”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冰冷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我。果然。该来的,终究逃不掉。我闭上眼,任由那股灭顶的绝望再次将自己淹没。也好,让高利贷的催命符和这场埋葬一切的暴雨,一起把我彻底撕碎吧。
“我是林晚,”她报上名字,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负责您这笔业务的客户经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空荡荡的无名指和指根那道刺眼的红痕,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下一秒,她做出了一个完全超出我理解范畴的动作。
那只骨节分明、涂着暗红色甲油的手,利落地伸进西装内袋,抽出了一张折叠整齐、印着密密麻麻条款的纸——那张像毒蛇一样缠了我数月的债务借据。然后,在我惊愕的注视下,她的手指猛地用力。
“嗤啦——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竟盖过了磅礴的雨声。那张代表着五百万噩梦的纸,在她手中瞬间被撕扯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林晚手一扬,那些白色的碎屑如同绝望的雪花,被狂风卷着,瞬间消失在污浊的雨幕深处。
“许小姐,”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份职业性的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一种近乎滚烫的锐利锋芒,“跟我干票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