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擅长灵力痕迹鉴别的执法弟子立刻上前,
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凝露草叶(正是被沈默言篡改过的那片)。
他闭目凝神,指尖亮起柔和的白光,细细探查着叶片上残留的每一丝微弱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周镇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压在鉴定弟子身上,也压在铁笼里"昏迷"的云不闲和艰难喘息的沈默言身上。
鉴定弟子的眉头越皱越紧,额角渗出汗珠。
他反复探查
又换了其他几片叶子最后甚至动用了专门探测灵力印记的"溯源镜"。
镜光扫过叶片,只映照出极其微弱、驳杂不堪的灵气光点,如同浑浊的污水,根本找不到一丝清晰、独特的个体灵力印记!
"禀…禀执事!"
鉴定弟子声音发干,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
"这些叶片上…残留的灵力极其微弱且…且极度驳杂!像是被大量低阶灵气冲刷浸泡过,又像是…长时间暴露在药圃混杂的灵壤环境中自然沾染…属下…属下实在无法从中剥离出任何清晰的、属于特定个体的灵力印记!"
"废物!"
周镇怒喝一声,一把夺过溯源镜,亲自探查!
镜光扫过叶片,映入他眼帘的,如同被无数脚印践踏过的泥地,根本找不到一个清晰的"脚印"!
不可能!
周镇心中惊疑不定。
那护体光弧,那爆炸残留的剧烈灵力波动,绝非虚假!
这叶片上怎么可能没有清晰的灵力印记?
除非…除非对方拥有远超出他理解范畴的、抹除甚至篡改灵力印记的能力?
这念头一起,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铁笼。
云不闲依旧"昏迷",小脸惨白。
沈默言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因为重压和伤势不住地颤抖,嘴角的血迹刺目惊心。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两个稍微"异常"些的婴儿,绝无可能拥有那种逆天手段!
难道...真的是意外?
那护体光弧是某种被动触发的护身宝物?
爆炸是灵草能量失控?
周镇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就在这时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黑石桌案上,那片被云不闲喷溅的奶渍旁边,卷宗上晕开的一小片墨迹。
那墨迹的形状…似乎有些奇怪,似曾经见过
像是一只.…模糊的眼睛轮廓?
周镇的心头猛地一跳!
一个被忽略的细节瞬间涌入脑海
育儿堂废墟地上,那卷被尿湿的卷宗上,也有一团类似的、模糊的墨迹图案!
"把之前那卷污损的卷宗拿来!"
周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很快,那卷湿漉漉、沾满泥污、散发着独特气味的卷宗被呈了上来。
周镇强忍着不适,将其在桌案上摊开。
泥水混合着晕染的墨迹,构成一幅幅混沌的抽象画。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一寸寸扫过那些污渍。
终于在靠近卷宗边缘的位置,他找到了!
一团格外模糊、被泥污半掩的墨渍。
墨渍的边缘,在污水和纸张纤维的扭曲作用下,隐约勾勒出一个极其扭曲、难以辨认的图案
像是一个由数道不规则弧线构成的、闭合的环?
环的中心,墨迹格外浓重,如同深邃的瞳孔!
这图案…与眼前新卷宗上那片奇怪的墨渍,隐隐有几分神似!
更像是一种…标记?
周镇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铁笼里的沈默言!
沈默言似乎感应到他的注视,艰难地抬起眼皮
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深处,一片沉寂,没有任何波澜。
不可能...巧合?
周镇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联想。
一个路都不会走的婴儿,怎么可能在尿湿卷宗的瞬间,还留下这种暗记?
他再次看向那两团墨迹,越看越觉得那扭曲的"眼睛"图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和冰冷。
这绝不是无意识的污渍!
它更像是一种…警告?或者...某种存在的注视标记?
一股寒意,顺着周镇的脊椎悄然爬升。
他忽然觉得,这桩看似荒诞的婴儿"爆炸案",背后似乎缠绕着更深、更危险的迷雾。
"执事大人?"
旁边的执法弟子见他脸色变幻不定,迟迟没有决断,小心翼翼地提醒
"这…这证据…"
周镇猛地回神
他看着铁笼里"奄奄一息"的两个婴儿,再看看桌案上那堆无法作为铁证的灵草叶子,以及那两卷污损不堪的卷宗,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烦躁感涌上心头。
再关下去,若真弄死了沈千炼的独孙和云管事的儿子,麻烦更大!
他烦躁地一挥手,声音带着压抑的疲惫和不甘:
"证据不足!收押无效!李嬷嬷张氏!把这两个….小祖宗,带回育儿堂!严加看管!若再生事端,唯尔等是问!"
"是!是!谢执事大人开恩!"
李嬷嬷和张氏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扑向铁笼。
沉重的符文锁扣被打开
张氏颤抖着将冰冷的、嘴角带血的沈默言抱进怀里。
李嬷嬷也含着泪把"昏迷"的云不闲接了过去。
云不闲在"昏迷"中,小手指极其轻微地勾了勾沈默言冰凉的小手。
沈默言闭着眼,靠在张氏温热的怀抱里,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小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无人看见,他袖中紧握的指缝间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即将消散的…属于凝露草叶脉的植物纤维粉末。
那是他篡改印记时,强行剥离自身残留灵力,对叶片造成的细微损伤痕迹。
张氏抱着沈默言,感受着怀里小身体冰冷的温度和微弱的颤抖,心如刀绞。
李嬷嬷也紧紧抱着"昏迷"的云不闲,老泪纵横,嘴里不住地念叨着"造孽"。
两人在执法弟子冰冷的注视下,抱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阴森的地牢。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却驱不散她们心头的寒意和后怕。
回到已成废墟的育儿堂临时安置点(一个搭起来的简陋草棚),
张氏小心翼翼地将沈默言放在铺了厚厚软垫的小床上。
她拧了温热的湿布,想替他擦拭嘴角的血迹和额头的冷汗。
湿布轻轻拂过沈默言苍白的小脸。
就在擦拭他那只紧握成拳、放在身侧的右手时,张氏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似乎感觉到沈默言的拳头攥得异常紧,指缝里好像还残留着一点点…淡绿色的粉末?
她以为是沾到的药圃泥土,并未在意,只是更加轻柔地想掰开他的小手擦拭掌心。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沈默言冰凉手指的瞬间——
沈默言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没有重伤后的虚弱和茫然,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丝极力压抑的惊悸!
他如同受惊的幼兽,猛地抽回小手,紧紧藏进袖子里!
小小的身体也瞬间绷紧,充满戒备地盯着张氏!
张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
"沈…沈少爷?我…我只是想给你擦擦…"
沈默言没有回应,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警惕。
那眼神让张氏的心猛地一沉,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寒。
这孩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李嬷嬷抱着"悠悠转醒"、正虚弱哼哼唧唧的云不闲走过来,看到这一幕,连忙打圆场:
"哎哟,沈少爷定是吓着了!张妹子,别碰他,让孩子缓缓…"
沈默言的目光缓缓从张氏脸上移开,重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他蜷缩起身子,将那只藏着淡绿色粉末的小手紧紧压在身下,仿佛藏着什么不可示人的秘密,
小小的身体在简陋的草棚里,显得格外孤独和紧绷。
草棚角落,一盆用来清洗伤口的清水盆里,水面倒映着沈默言蜷缩的身影。
水波微微晃动,那倒影的指尖,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细微、即将消散的…淡绿色荧光?